我走出谢家后门的时候,手里只提着一个破旧的药箱。
这是我八岁那年,师父送我的生辰礼物。
也是唯一一件,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这么多年,一直被我当成宝贝,放在床头。
门外不知何时,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镇民。
见我这副只穿着单薄里衣,赤着双脚的狼狈模样走出来,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和指指点点。
“哎哟,这不是谢家的大弟子陈默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听说了吗?被谢家赶出来了!说是品行不端,偷了家里的东西!”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
刺耳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我面无表情,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群中,一个平日里就和柳云舟走得很近的地痞,故意伸出脚,将我绊倒在地。
药箱摔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草药撒得到处都是。
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
那地痞甚至蹲下来,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拍了拍我的脸。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香圣’吗?怎么在地上打滚啊?”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想将那些还能用的草药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双干净的绣花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素白的手,递过来一方绣着兰花的丝帕。
“擦擦吧。”
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一张绝美的脸庞映入眼帘。
我愣住了。
苏晚晴。
镇上“百草堂”的东家,也是唯一能和谢家香铺分庭抗礼的存在。
传说她背景神秘,医术通神,但性子孤高,从不与人来往。
前世,我只在几次斗香大会上,远远地见过她。
我站起身,没有接她的手帕,只是郑重地朝她拱了拱手。
“多谢苏小姐。”
……
第二天,谢家祠堂里。
谢嫣然正对着铜镜发呆。
“大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丫鬟小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镇上都传疯了!说……说陈默被我们赶出去后,赤身裸体,像条狗一样在街上爬!”
“还说……要不是您念着旧情,他连裤衩都保不住!”
“不知羞耻,丢尽了我们谢家的脸!”
谢嫣然的心,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谁在***!”
柳云舟突然出现,从身后抱住她。
“真这样说的吗?太解气了!不枉我特意找了镇上那几个混混,好好‘招待’了他一番!”
谢嫣然浑身一僵:“是你安排的?”
“当然。”柳云舟得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下好了,全镇的人都知道,他陈默是个什么货色。”
“以后,再也没人敢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了。”
谢嫣然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烦闷。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我离开时的冰冷眼神。
几秒后,她突然开口问道:“云舟,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柳云舟嗤笑一声:“有上好的金疮药敷着,能有什么事?我可不是陈默那种没用的东西,摔一跤就哭爹喊娘。”
“难道你不记得,我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疼了吗?”
听到他的回答,谢嫣然突然一愣,可当初救了自己的人明明说最怕疼,哭的很伤心啊!
她猛地推开柳云舟,冲进了我那间空空荡荡的小屋。
她看着满屋空荡,一时间心里也空空的,盯着拨浪鼓,前所未有的一阵心慌席上心头。
谢嫣然从床板下摸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是厚厚一叠泛黄的信纸。
那是她小时候,偷偷写给救命恩人的信,竟然真的在我这里!
她一直以为,当年在后山,将她从狼嘴里救下,自己却被狼咬得遍体鳞伤的人,是柳云舟。
因为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对她笑得温柔又羞涩。
她问他是不是他救了自己。
他当时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柳云舟的影子,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样勇敢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
可现在,当她颤抖着翻开那些信纸时,却发现,每一封信的背面,都用朱砂笔,写着一个隽秀的批注。
“狼毒已解,伤口愈合尚需七日,忌辛辣。”
“此方可安神,夜里不会再做噩梦。”
“新制的驱兽香,挂在身上,山中野兽,不敢近身。”
字迹是我的,谢嫣然浑身僵硬,如遭雷击。
记忆的潮水汹涌而来。
她想起那天,意识模糊中,有一个少年,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住她。
她闻到了一股清冽的草药香,和浓重的血腥味。
她还听到少年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地安抚。
“别怕,有我在,不过这狼咬的真疼啊!。”
这时屋外传来柳云舟的寻她的声音。
“嫣然,客人都到了,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