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言则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接到电话那一刻,我有些高兴,以为他还记着我们结婚的日子。
可他一开口,我浑身的血液陡然冰凉。
「桐桐从四楼摔下来腿没事,但人失明……」
「你能不能……」
我压下浑身的颤抖,试着理解他的话:「我要怎样?」
周言则默了片刻,却还是开了口:「能不能将你的眼睛先捐给她?」
听着他话筒里的呼吸声,我手抖得险些拿不住电话。
我以为昨天那一刻是至暗至痛。
但与此刻相比,什么都不是。
我压下哽咽,颤声问:「周言则,那……我呢?」
他呼吸一顿,似是才想到这个问题。
半晌,他犹豫着开了口:
「反正你已经……多一样少一样,没什么区别,可桐桐她是个健康的人……她受不了的!」
他的意思,反正我已经残废。
即便是瞎了还是聋了,也没什么……
这一刻,我和舒云桐的身份好像对调,她是他的爱人,而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眼尾瞪裂,呆呆听着。
「我求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双腿和双眼。」
他说了多久的话。
我就流了多久的泪。
「迦遥?」
见我久久不应,他不耐地催促了一声。
我紧了紧手心,牵起一抹笑容,哑声道:
「好,我听你的,她撞残我一双腿,我给她一双眼……」
不顾他***,我切断电话。
我怕自己忍不住情绪对着他破口大骂。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他照顾我四年,就当是两不相欠吧。
捐献眼角膜当天,我用完成心愿的借口将周言则约上了天台。
看到我身着婚纱出现,他有些怔愣。
「怎么穿……」
我笑得落寞。
「现在不穿,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神色一顿,下意识开口。
我却摆摆手,转过了头。
眼泪蓄了满眶:
「还记得四年前你说的话吗?」
那时他抱着我,眼泪一颗一颗滴在我染血的眼皮上。
一声一声喊:「迦遥,别死,我不能没有你!」
喊得我心都要碎了。
可四年后他却将凶手压在床上,用摸过我创口的手塞进她嘴里,又亲又吻。
提到以前,周言则的笑柔了几分。
他抱紧我,笑得眉眼弯弯。
「我们才是命定的恋人!」
他说的那样温柔。
我几乎要信了。
可抑制不住,还是流起泪来。
我自顾自开口,
「截肢后我高烧不退,从不信佛的你熬红了眼磕了上万个头,才为我求了一只玉佛……」
「出院后我幻肢痛,一入夜就抽筋发疯闹死闹活,你被我砸得头破血流,还整日整夜守着我……」
「那时的你对我真好,甚至想将自己的双腿截掉送给我……」
我的嗓音在冷风中打颤。
可周言则的视线却一直黏在手机上,嘴里敷衍着:
「都是小事,你记那么清楚……」
他以为我是在回忆。
却不知我是在告别。
他抬头,用滚热的指腹摩挲我发红的眼,带着些怜惜地感慨:
「别哭,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