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璟踉跄着站起来,膝盖撞到石阶,疼得他倒抽一口气,却顾不上揉,只死死盯着她:“我欠你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林简兮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解释你为什么在我抽血那天,转身去牵林姣姣的手?还是解释你为什么在我跪在雨里求你的时候,连伞都不肯为我撑?”她每说一句,宋闻璟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林简兮抬手,打断他:“宋闻璟,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宋闻璟还是说了。
他说,那天医院走廊太吵,林姣姣哭得太惨,他一时心软;他说,宋母以死相逼,他不敢违逆;他说,他以为只要熬过那阵子,就能回头好好补偿她;他说,他没想到自己会把她逼到绝路。
“我以为......你会一直在。”
最后一句,轻得像叹息。
林简兮听完,眼底连波澜都没起。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被踩碎的玫瑰花瓣,放在指尖揉烂,汁水染红了指甲。
“宋闻璟,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三个字吗?”她抬眼,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带刺,“我以为。”
花瓣被风吹走,落在喷泉池里,浮浮沉沉。
三年前,她穿着白T恤在厨房煮醒酒汤,他凌晨三点醉醺醺回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含糊地说:“兮兮,等我公司上市,就娶你。”
两年前,她生日,他送了一条手链,却忘了她手腕太细,链子滑到肘弯,她笑着自己改尺寸,改到凌晨三点。
一年前,她在手术室门口等他签字,他却在隔壁病房哄林姣姣别怕。
七个月前,她跪在暴雨里求他救孩子,他撑着黑伞,伞檐滴水,却滴不到她身上。
“够了。”
林简兮闭眼,声音发颤,却很快稳住,“宋闻璟,我给过你九十九次机会,你浪费了九十九次。”
她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夜里炸开,宋闻璟瞳孔骤缩,伸手去拦,却被她避开。
“这一巴掌,是我瞎了眼。”
第二巴掌落下,她嘴角渗出血丝。
“这一巴掌,是我信错了人。”
第三、第四......她像着了魔,手掌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宋闻璟扑过去抱住她,声音破碎:“够了!够了!你要打就打我!”林简兮却笑了,笑得眼泪滚下来:“打你有什么用?我扇自己九十九下,是为了记住,我再也不会回头。”
她说到做到。
巴掌一声接一声,像一场迟来的审判。
到第五十下时,她掌心已经红肿;到第七十下时,嘴角渗血,婚纱领口被染红一小块;到第九十九下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倔强地挺直脊背。
宋闻璟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她膝盖,哭得像个孩子:“简兮,对不起......对不起......”林简兮停下动作,低头看他。
月光下,他头发凌乱,西装沾满灰烬,眼泪顺着鼻梁滑到唇边,狼狈得可笑。
“宋闻璟,”她声音很轻,却像宣判,“我不爱你了。”
“一点都不爱了。”
她弯腰,把那只丝绒盒子放在他脚边,转身就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决绝的剑。
宋闻璟跪在地上,指尖死死攥住盒子,指节泛白。
盒子里,灰烬重塑的银戒静静躺着,戒圈内侧刻着四个字——“重新开始”。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送过她一枚戒指。
那时他说:“兮兮,等我公司上市,就娶你。”
戒指太小,她戴不上,却宝贝地挂在脖子上。
后来,戒指丢了,她蹲在雨里找了两个小时。
他站在屋檐下抽烟,笑她傻。
如今,他终于明白,丢的不是戒指,是他。
夜风卷走最后一瓣玫瑰,落在喷泉池里,浮浮沉沉。
宋闻璟跪在原地,眼泪砸进灰烬,像一场迟到的忏悔。
远处,顾西洲站在回廊尽头,手里撑着一把黑伞。
看见林简兮走来,他迎上去,把伞倾向她,声音温柔:“回家?”林简兮点头,把红肿的手藏进他掌心。
两人并肩走远,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宋闻璟终于松开手,银戒掉进喷泉,发出极轻的“咚”声。
水花溅起,打湿了他的脸。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蹲在水边,笑着喊他“闻璟,快看,月亮掉下来了。”
如今,月亮真的掉下来了,砸得他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