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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老照片里,穿蓝布衫的女人蜷缩在墙根,马灯将她的影子钉在魏家老宅的砖墙上。

二十六年过去,自称“魏宗山女儿”的苏晚带着《尘缘旧事》敲开出版社的门,

手稿里抖落的不仅是1997年那场大火的灰烬,

还有雾落镇魏氏宗族用活人献祭的秘密——宗祠供桌下的铁盒藏着半枚断玉,

与苏晚领口的梅花扣严丝合缝;魏明轩后颈的乌鸦胎记,

和宗族祭坛上的图案如出一辙;而那本被牙齿咬出痕迹的手稿,

每个字都在喊:“西厢房的梁,是被人故意烧穿的。”当替身棺材抬上祭祖大典的高台,

我们才看清:有些回忆录从来不是为了怀念,而是要让被火焰吞噬的名字,

从灰烬里攥着证据爬出来。陈砚把第七遍校样推到桌角时,窗外的雨已经连下了三天。

编辑部的老式空调发出嗡鸣,混着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响,像某种沉闷的倒计时。

潮湿的空气里,稿纸上“魏宗山”三个字的墨迹似乎都洇开了些,边缘毛茸茸的,

像要长出什么东西。"陈编,这稿子真要发?"实习生小林抱着保温杯,

指腹在"魏宗山"三个字上反复摩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雾落镇魏家可是当地的望族,上个月刚给宗祠捐了座玉佛,据说那佛的底座是纯金的,

地方志都要给他们单开章节的。"陈砚没抬头,指尖划过《尘缘旧事》的手稿封面。

米***的道林纸上,钢笔字力透纸背,

却在"1997年夏夜"几个字周围洇着淡淡的水痕,像是有人哭过,

眼泪渗进纸纤维里,把时间都泡软了。"联系上作者苏晚了吗?"他忽然开口,

声音惊得小林手一抖,保温杯差点砸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出来,在桌布上晕开个丑陋的圆。

"联、联系上了!"小林慌忙翻出记事本,纸页被他的汗浸湿了一角,

"她说今天下午过来,就在楼下的'旧时光'咖啡馆。对了陈编,

她说是魏宗山的女儿,可我查了魏氏族谱,上面明明写着魏宗山只有一个儿子,叫魏明轩,

比我还小两岁。"陈砚终于抬起头。他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在阴雨天里亮得惊人,像两块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族谱没写的,

不代表不存在。"他拿起手稿最末页那张夹着的照片,指尖在边缘捏出了白痕,

"你看这个。"照片是黑白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像块干硬的饼干。画面里是座青瓦老宅,

屋檐下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墙根处蜷缩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1997年8月15日,墨迹被什么东西蹭过,

"15"后面多了道歪斜的划痕。"这是..."小林凑近了看,呼吸喷在照片上,

晕出片白雾,"雾落镇的老魏家?我去年去采风过,这扇雕花木门我记得!

上面刻着'德荫堂'三个大字,魏家老爷子说那是前清举人题的。"陈砚没说话。

他做了十二年悬疑文学编辑,对这种刻意藏着秘密的稿件有种本能的敏感。

《尘缘旧事》表面上是位老人的回忆录,

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暗示1997年那场"意外"——租户林志强与妻子争吵,

失手推落煤油灯引发大火,不仅烧死了自己,还连累了隔壁屋的租客沈兰。

可手稿里有段话很奇怪:"那晚的风是往西吹的,林志强的屋子在东厢房,

火却先烧穿了西厢房的梁。"这句话被人用红铅笔圈了三道,旁边还有个小小的问号,

像只窥探的眼睛。咖啡馆的风铃叮当作响时,苏晚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穿件月白色旗袍,

领口别着枚银质梅花扣,扣上镶着半块碎玉,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手指上的玉镯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像冰块敲在瓷碗上。"陈编辑。

"她抬头时,陈砚注意到她左眼尾有颗极小的痣,像滴没擦干净的墨,晕在细腻的皮肤上,

"路上堵车,来晚了。"她起身时,旗袍开衩处露出截小腿,皮肤白得像宣纸。"没关系。

"陈砚在她对面坐下,把手稿推过去,皮质封面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请教几个关于手稿的问题。"苏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端咖啡杯的手顿了顿,

杯沿在她唇上压出道浅红的印。"这是我父亲拍的。"她轻声说,玉镯突然滑到手腕,

"他总说,有些影子,烧不死。""您父亲提到的沈兰,"陈砚翻开写有火灾经过的章节,

纸页间飘出股淡淡的霉味,"她和林志强是什么关系?手稿里说他们'非亲非故,

却总在深夜交谈'。"玉镯碰撞的声音停了。苏晚低头搅着咖啡,

奶泡在她腕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我也不清楚。母亲去世得早,

父亲很少提家里的事。"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在杯沿上轻轻刮了下,留下道浅痕。

"可您在稿子里写,沈兰死前见过魏老先生和一个陌生人见面。"陈砚盯着她的眼睛,

那里面像盛着雾落镇的晨雾,"还说那人手上有块月牙形的疤。"苏晚的睫毛颤了颤,

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左眼尾的痣跟着动了动。"那是...父亲的笔误吧。

"她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水波,"老人年纪大了,记性总会出岔子。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陈砚忽然注意到,

苏晚右手虎口处有道浅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的,形状很不规则,

像片残缺的叶子。"出版流程没问题的话,下月初可以付印。"他合上手稿,

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上,"不过按规定,需要魏老先生的授权书。

""父亲上个月刚走。"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落进深水里,"授权书我带来了,

是他临终前签的。"她从坤包里拿出个信封,递过来时,

陈砚闻到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檀木香,很特别,像医院走廊里飘进的线香。

信封里除了授权书,还有张魏宗山的遗嘱复印件,上面写着"所有遗产由儿子魏明轩继承,

手稿出版事宜由女儿苏晚全权处理"。字迹歪歪扭扭,最后那个"晚"字,

笔画拖得很长,像道未干的泪痕。"您随母姓?"陈砚抬头时,正好对上苏晚的目光。

那双眼睛很亮,却像蒙着层雾,看不真切。"嗯。"苏晚把围巾往颈间紧了紧,

羊绒的质地蹭着她的下巴,"我跟母亲长大的,直到三年前才认回父亲。"她说话时,

左手无意识地摸着领口的梅花扣,指尖在碎玉上反复摩挲。离开咖啡馆时,雨已经小了。

陈砚站在路边等车,忽然发现苏晚落在桌上本书——《老年护理实用手册》,

扉页上有行娟秀的字迹:"赠苏晚,愿医者仁心。"落款是家养老院的名字,

日期是两年前。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时手机响了,是社里的老编辑王姐:"小陈,

你还记得去年雾落镇采风时,魏家那个护工吗?就那个总穿白大褂的姑娘,好像也叫苏晚!

我记得她虎口有道疤,跟你形容的一模一样!"出租车溅着水花停在面前,

陈砚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那枚夹在手稿里的照片,像只眼睛,正隔着二十多年的时光,

冷冷地看着他。照片里墙根下的人影,那条乌黑的辫子,

忽然和苏晚旗袍下的长发重叠在一起。魏明轩找上门时,

陈砚正在核对《尘缘旧事》的插画稿。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裤脚沾着泥点,

进门就把一份公证书拍在桌上,震得笔筒里的铅笔都跳了起来,其中一支滚到地上,

笔芯断成了两截。"我父亲是上个月九号去世的。"魏明轩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带着股烟味,"这稿子根本不是他写的,你们要是敢出版,

我就告你们侵权——连你这睁眼瞎的编辑一起告。"陈砚拿起公证书,

死亡日期确实是1月9日,比苏晚说的"上个月"早了二十天。

他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和照片上的魏宗山有七分像,但眼神更沉,

下颌线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后颈处露出点青黑色的皮肤,像是被衣领磨的。

"苏晚说这是你父亲的遗愿。""苏晚?"魏明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露出点发黄的牙,"我爸从没女儿,那女人是他前年雇的护工!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陈砚,"我见过她翻我爸的旧箱子,

还偷了张老照片——就是你手里那张吧?"陈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护工?

这就能解释她虎口的疤痕和身上的消毒水味了。可她对魏家旧事的了解,

还有那张1997年的老照片,又不像是编造的。他想起苏晚颈间的梅花扣,

那半块碎玉看着有些年头了。"魏先生,"他起身倒了杯茶,热水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

"1997年那场火,您有印象吗?"魏明轩端茶杯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溅在虎口上,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腹把滚烫的玻璃攥得发白:"小孩子家记不清了。

就记得那晚火光冲天,我爸抱着我在祠堂门口跪了一夜,膝盖都磨出了血。"他说话时,

左手不自觉地捂住了手腕,那里有块深色的印记,像是长期戴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形状有点像枚令牌。"手稿里说,沈兰是被你父亲锁在屋里的。

"陈砚翻到描写火灾的章节,那页纸的边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

"因为她发现了魏家的秘密。""胡扯!"魏明轩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玻璃,"我爸是出了名的善人,

当年还给沈兰的女儿捐过学费!"陈砚注意到,他说这话时,

后颈的青黑色皮肤露得更多了些,仔细看,竟是块胎记,形状像只展开翅膀的乌鸦。当晚,

陈砚给远在雾落镇的朋友赵峰打了电话。赵峰是做民俗研究的,对当地宗族那点事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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