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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耳光。

他手中不知何时攥住了供桌旁那把沉甸甸的、用来责罚族中子弟的紫檀木戒尺!裹挟着风雷之势,狠狠抽在我下意识抬起来格挡的右手掌心上!

剧痛!钻心剜骨!

我踉跄着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整个右掌瞬间失去了知觉,随即是**辣的、被烙铁烫过般的剧痛,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掌心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涌出,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砸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大哥!”二哥沈锐惊怒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

云袅在他怀里,小脸煞白,吓得紧紧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风中残蝶。

沈铮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捏得泛白。

他看着地上那滩血,眼神有刹那的凝滞和一丝极快闪过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怒意覆盖。

“滚出去!”他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却不再看我,只死死盯着地上那滩血,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沈昭,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滚出沈家祠堂!滚回你的院子去!”

滚出去……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耳膜,捅穿了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祠堂里死寂得可怕。

烛火摇曳,映着列祖列宗牌位上冰冷的漆光,也映着大哥沈铮眼中翻涌的怒意和二哥沈锐紧蹙的眉头。

掌心**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粘稠得令人窒息。

我慢慢直起身,后背离开那根支撑了我片刻的冰冷廊柱。

目光掠过供桌上那支被遗忘的素银簪,簪头一点珍珠的光泽,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凄清。

那是母亲最后的念想。

视线最终落在那个被二哥护在怀里、只敢偷偷睁开一只眼觑我的云袅身上。

她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里,哪里还有半分惊惶?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掩藏不住的……得意?像偷吃到灯油的小老鼠。

心口那块地方,彻底空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滚。”

不再看任何人,我转过身,朝着祠堂门外那片被风雪搅得混沌的夜色走去。

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冷的刀尖上,却又异常坚定。

“昭昭!”二哥沈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迟来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你去哪儿?外面风雪……”

我脚步未停。

“让她滚!”大哥沈铮的怒喝再次炸开,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将二哥后面的话彻底截断,“沈锐!你敢拦她试试!从今往后,谁敢给她开门,谁就跟着她一起滚出沈家!”

风雪猛地灌进祠堂敞开的门,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那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我,却奇异地压下了掌心那股灼痛。

很好。这样最好。

回到我住了十五年的小院“揽月轩”,手脚早已冻得麻木。

贴身侍女青禾红着眼圈迎上来,看到我血肉模糊的右手,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去翻药箱。

“无事。”我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去收拾东西。只带要紧的,和我娘的遗物。快。”

青禾愣住,看清我眼中那片死寂的冰原,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咬着唇,重重地点了下头:“奴婢明白!”

她转身冲进内室,动作麻利地打开箱笼。

我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额角还沾着祠堂地上的灰。镜中人眼神空洞,唯有右掌掌心那道狰狞翻卷的伤口。

我伸出完好的左手,拿起那把母亲用过的、象牙柄的梳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慢慢梳通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梳齿滑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幼时母亲哄我入睡时哼唱的摇篮曲。

青禾很快收拾妥当,两个不算大的青布包袱,一个装着我几件素净换洗衣物和银钱,另一个,装着母亲的遗物——几件旧衣,几封泛黄的信笺,还有那支没能簪上的素银珍珠簪。

“姑娘……”青禾抱着包袱,声音哽咽,担忧地看着我。

我接过那个装着母亲遗物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冰冷的象牙梳柄硌着心口。“走吧。”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

推开揽月轩的门,风雪迎面扑来。

夜色深沉,府邸各处悬挂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值夜的婆子缩在避风的廊下打盹,无人阻拦,或者说,无人敢拦。

大哥那句“滚出去”和“谁敢开门”的咆哮,想必早已传遍了整个沈府后宅。

我们沉默地穿过熟悉又陌生的亭台楼阁,走向那扇象征着隔绝的、沉重的朱漆后门。

门房老张头缩在门房里,透过窗户缝隙看见我们,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没敢出来,只是飞快地别开了脸。

“吱呀——”

沉重的后门被青禾费力拉开一道缝,风雪瞬间狂涌而入。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府深宅,灯火零星,在漫天风雪中沉默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祠堂的方向,隐约还透出一点光亮。

再无留恋。

一步踏出高高的门槛,寒风卷着雪粒子,刀子般刮在脸上。

“姑娘,我们去哪儿?”青禾的声音在风里发颤,紧紧跟在我身后。

风雪迷眼,前路茫茫。

“去……该去的地方。”我紧了紧怀里的包袱,母亲留下的那把象牙梳子,硬硬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心口,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脚步没停,径直没入风雪肆虐的长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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