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日,兄长们带回个七岁孤女。
大哥为护她,戒尺抽裂了我的掌心。
二哥当众呵斥:「滚出沈家祠堂!」我沉默地叩了三个头,背上青布包袱转身就走。
他们以为我只是赌气,带着孤女乘船出海,去我心心念念的蓬莱仙岛。
直到烽火台燃起狼烟——我接下了十年死士令。
此去皇城司,埋骨入荒山。
及笄那日,雪粒子打得窗棂沙沙响。
沈家祠堂里,烛火明灭,照着列祖列宗森严的牌位。
铜盆里烧着纸马元宝的余烬,灰白地打着旋儿。
我跪在蒲团上,额角贴着冰冷的地砖,等待那支象征成年的素银嵌珍珠发簪,簪入发间。
门外脚步声杂乱,带着一股子风雪气猛地撞开沉重的木门。
我愕然抬头,烛光跳跃着,映亮大哥沈铮玄色大氅上未化的雪痕。
他怀里裹着个小小的、瑟瑟发抖的身影,二哥沈锐紧跟在侧,小心翼翼用自己银灰狐裘的边角护着那团子。
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长明灯。
...
不是耳光。
他手中不知何时攥住了供桌旁那把沉甸甸的、用来责罚族中子弟的紫檀木戒尺!裹挟着风雷之势,狠狠抽在我下意识抬起来格挡的右手掌心上!剧痛!钻心剜骨!我踉跄着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整个右掌瞬间失去了知觉,随即是**辣的、被烙铁烫过般的剧痛,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掌心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涌出,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砸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大哥!”二哥沈锐惊怒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
云袅在他怀里,小脸煞白,吓得紧紧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风中残蝶。
沈铮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捏得泛白。
他看着地上那滩血,眼神有刹那的凝滞和一丝极快闪过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怒意覆盖。
“滚出去!”他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却不再看我,只死死盯着地上那滩血,仿佛那是。
...
接下来的日子,像沉入一潭冰水,刺骨,却也麻木。
青禾用攒下的月例银子,在城西最偏僻的榆钱胡同赁了个极小的院子,只有两间正屋,墙壁斑驳,院中一口枯井。
好在还算干净,遮风挡雪勉强够用。
她变卖了我几件不甚紧要的首饰,又接了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日子清苦,却也安静。
我掌心那道被戒尺抽裂的伤口,在青禾小心清洗、敷上廉价的草药后,慢慢结了痂,留下一条扭曲丑陋的暗红疤痕,横贯整个手掌。
每次看到它,祠堂里那声脆响和大哥冰冷失望的眼神,便会在脑中清晰回放。
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近乎疯狂地翻阅着带来的几本旧书——一本残缺的《九州舆图志》,一本泛黄的《百工纪要》,还有母亲留下的、写满蝇头小楷批注的《脉经》。
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那些山川河流、机关巧技、经络穴位的图谱与文字,成了唯一能暂时屏蔽掉心底那片荒芜冰原的东西。
青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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