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刚坐下,婆婆就用下巴指着厨房:“女人不上桌,
去把碗刷了。”老公和公公,一个劲儿地埋头猛吃。我笑了,拎起滚烫的火锅汤底,
浇在了桌子正中央。“这日子,不过了。”01红油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里面翻滚着我早起亲手捶打的牛肉丸。香气混着辣气,氤氲了一室的暖意,
也模糊了对面那一家三口贪婪的吃相。我刚把最后一盘蒜蓉粉丝扇贝端上桌,解下围裙,
准备坐下喘口气。我的位置在桌角,一个临时加塞的凳子,几乎要挤进墙里。三年了,
一直都是这个位置。王秀兰,我的婆婆,甚至懒得抬眼看我。
她用那双刚抓过酱骨头油腻腻的手,捏着筷子,下巴朝着厨房的方向轻蔑地一点。“去,
厨房里还有一堆锅碗瓢盆,洗了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
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女人家不上桌吃饭,是我们这儿的老规矩,
你怎么嫁过来三年了还不懂事。”我看向我的丈夫,李伟。
他正费力地从火锅里捞最后一块毛肚,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根本没空理会我们之间的暗流汹涌。我又看向我的公公,他端起酒杯,滋溜一口,
然后夹起一只最大的虾,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个家里,我是个外人。不,
我连外人都不如。我是个不需要薪水的保姆,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物件。
一股灼热的怒气从我的胸腔直冲头顶,烧得我眼前阵阵发黑。我笑了。
不是那种温婉贤淑的笑,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带着冰冷寒意的笑。我站起身,
他们的视线终于从食物上挪开,落在我身上。王秀兰的眼神里带着不耐烦和训斥。
李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催促。公公则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责怪我打扰了他进食的雅兴。
我没有走向厨房。我走向了桌子中央,那个翻滚着红色汤汁的铜锅。我伸出手,
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火锅两边的把手。滚烫的温度瞬间透过皮肉,
灼烧着我的掌心。疼。但这种疼,远不及我心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我用了全身的力气,
将那盆滚烫的火锅汤底,猛地拎了起来。然后,对准这张铺着大红桌布,
摆满了菜肴的实木圆桌,狠狠地浇了下去。
“哗啦——”滚烫的红油汤汁夹杂着辣椒、花椒和各种香料,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喷发,
瞬间淹没了整张桌子。酱骨头,清蒸鱼,白灼虾,还有我费心雕刻的萝卜花,
全都在一片狼藉的油污中翻滚。蒸汽升腾,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焦糊和狼狈的气味。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秒。“啊——!”王秀兰最先反应过来,她尖叫着跳起来,
滚烫的汤汁溅到了她的手臂上。“你疯了!陈曦你这个疯婆子!你是不是疯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恶毒。
李伟也终于放下了他的筷子,他下意识地冲过去,不是看我,而是紧张地扶住他妈。“妈,
你没事吧?烫到哪了?”他焦急地查看王秀兰的手臂,然后猛地转过头,
对着我怒吼:“陈曦你干什么!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还不快给我妈道歉!
”公公“啪”地一声摔了筷子,满是油光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不像话!简直是不像话!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赶紧给你妈道歉!”我看着他们。看着王秀兰暴跳如雷的嘴脸,
看着李伟那张写满指责的脸,看着公公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看着这一桌被我亲手毁掉的“盛宴”,心中没有一丝后悔,只有无尽的快意。
一种复仇的快意。我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我转身,拖着被烫得发麻的双手,
走回我们的卧室。身后是王秀兰更加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李伟气急败坏的吼叫。我反锁了房门,
从衣柜最底下拖出那个陪嫁过来的行李箱。打开,开始一件一件地往里扔我的东西。衣服,
化妆品,还有那本我珍藏了很久的糕点**笔记。“陈曦!开门!你把门给我打开!
”李伟在外面疯狂地砸门,门板发出痛苦的**。“大过年的你闹够了没有!
你想让街坊邻居都看我们家笑话吗?”我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我告诉你,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你就永远别回来!”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门锁被钥匙拧开,李伟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我的行李箱,眼睛里布满了***。
“你还来真的了?不就是让你刷个碗吗?至于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理喻的荒谬感。
“不至于吗?”我甩开他的手,第一次用一种审视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李伟,结婚三年,
每一次家庭聚餐,我什么时候上过主桌?”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那不是……那不是家里老人家的规矩吗?忍一忍就过去了。”“忍?”我重复着这个字,
觉得无比讽刺。“我怀孕的时候,孕吐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就想吃一口冰箱里的西瓜,
你妈是怎么骂我的?”“她说她怀你的时候,挺着大肚子还在田里插秧,我就是嘴馋,
就是娇气,就是想偷懒!”“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李伟?”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半夜腿抽筋疼得睡不着,让你帮我揉一揉,你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女人就是事多’。
”“这些,你都忘了吗?”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种羞愧的青色。
“我……我工作太累了。”他还在为自己辩解。我不想再听了。我绕过他,
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向门口。“陈曦,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从后面拉住我的手臂,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别在大过年的……”“李伟。
”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明天早上九点,
民政局门口见。”“如果你不来,我就去起诉。”我用力挣开他的手,打开了房门。客厅里,
王秀兰还在中气十足地骂着,那些污言秽语像垃圾一样倾倒出来。公公坐在沙发上,
阴沉着脸抽着烟。我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反了天了!
你这个扫把星!滚!你给我滚!”王秀兰的咒骂追了出来。我重重地关上门。“砰”的一声,
将那个我付出了三年青春和心血的“家”,将那一家子面目可憎的刽子手,
将我过去那段卑微到尘埃里的生活,全都隔绝在身后。门外是寒冷的冬夜,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拖着箱子,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我第一次感到,
原来解脱是这样一种滋味。02午夜的街头,寒风凛冽。拖着行李箱发出的轱辘声,
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我无处可去。这个城市,
除了那个刚刚被我亲手炸毁的“家”,我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投奔。我拿出手机,
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拨通了张悦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张悦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曦曦?怎么了?这么晚。”我的眼泪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
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悦悦……我……”我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别哭!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接你!”张悦的声音瞬间清醒,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二十分钟后,
张悦的车停在了我面前。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和脚边的行李箱,什么都没问,
直接下车打开后备箱,帮我把箱子放进去。“上车,我们回家。”她的家。不是我的家。
坐进温暖的车里,我才感觉自己冻僵的四肢有了一丝知觉。张悦的公寓不大,
但每一处都布置得温馨又充满生机。她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去脸上的泪痕。“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抱着那杯热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紧绷了三年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我抱着张悦,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把年夜饭桌上的那一幕,
把结婚三年来受的委屈,把王秀兰的刻薄,把李伟的懦弱,把那个家的冷漠,
全都哭着说了出来。那些我曾经以为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那些深夜里独自***的伤口,
在这一刻,被我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了阳光下。张悦一直安静地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声渐歇,她才递给我一张纸巾,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离!这婚必须离!
明天就离!”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奇葩!成年巨婴配上恶毒太后!
把你当免费保姆还当出优越感了?”“掀得好!那盆汤就该直接扣在李伟那个窝囊废的头上!
”朋友的愤怒,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能抚慰我。那一晚,张悦陪着我,
听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没有劝我“为了家庭要忍耐”,也没有说“男人都这样”,
她只是坚定地告诉我:“陈曦,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离开那个烂泥坑,你才能重生。
”我在张悦的床上沉沉睡去,这是三年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第二天一早,
刺耳的手机**将我吵醒。是李伟。我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命令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陈曦,闹够了就赶紧回来!”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
只有居高临下的不耐烦。“我妈被你气得血压都高了,躺在床上下不来,你这个做儿媳的,
不知道回来伺候吗?”我听着电话那头理所当然的指责,觉得心脏都冷了下来。我没有争吵,
也没有解释。我只是平静地,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李伟的名字,点击,
拉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世界清净了。没过几分钟,一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
我猜到了是谁。我接起电话,开了免提。“陈曦你个小**!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敢挂我儿子电话!”王秀兰那熟悉的,充满污言秽语的***声,
像***一样从听筒里扫***。张悦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抢过手机就要骂回去,
被我拦住了。我示意她别出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我儿子离婚,我就去你单位闹!
去你娘家闹!把你做的这些丑事全都说出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做人!”她气急败坏地威胁着,
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我静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想笑。原来,
这就是他们挽回的方式。用指责,用命令,用威胁。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错在哪里,
他们只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破坏了他们安逸的生活。“说完了吗?”我淡淡地开口。
王秀兰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说完了,我就挂了。”说完,
我再次按下了挂断键,顺手将这个陌生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张悦看着我,
有些担心:“他们要是真去你单位闹怎么办?”我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
心里一片清明。“悦悦,你分析得很对。”“他们现在就是外强中干。”“叫得越凶,
越是证明他们害怕我真的离开。”一个免费的,任劳任怨的,还能倒贴的保姆,
他们怎么舍得放手呢?03我在民政局门口,从早上九点,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
凛冽的寒风吹得我脸颊生疼。李伟没有来。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死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李伟。“曦曦,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
我们的家不能散。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回来吧,我保证以后都好好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吗?”短信的内容写得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是悔恨和深情。如果是在昨天之前,
看到这样的短信,我或许会心软,会动摇。但现在,我的心里只剩下冷笑。
我盯着那句“我爱你”,觉得无比讽刺。就在我快要被这虚伪的文字打动的一瞬间,
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曦曦啊,你跟小伟到底怎么回事啊?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怎么还闹到要离家出走了?”我妈的语气充满了焦虑和责备。我心里一沉,问:“妈,
他跟你说什么了?”“小伟和他妈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昨天在家里发脾气,掀了桌子,
还打了婆婆,现在还要卷走家里的钱……”我妈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复述着,
生怕**到我。“他说你就是无理取闹,让你别任性了,赶紧回家给婆婆道个歉,
这事就过去了。”我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污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疼得无法呼吸。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我”?一面给我发着深情款款的短信,一面在我背后,
向我最亲近的人捅上最狠的刀子。“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我说,
是婆婆不让我上桌吃饭,羞辱我,李伟和公公都坐视不理,我才掀了桌子,你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我妈叹了口气:“曦曦,你婆婆那个人就那样,你忍一忍嘛。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一个女人家,总不能真离婚吧?传出去多难听啊。
”心寒。彻骨的冰寒,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受到莫大委屈的时候,
第一反应不是为我撑腰,而是劝我忍耐,劝我为了所谓的面子委曲求全。我挂了电话,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在民政局冰冷的墙壁上,给李伟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似乎一直在等。“曦曦,你想通了?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李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地问。
“曦曦,我……我不想离婚。”他在电话里开始哭哭啼啼,声音听起来无比委屈。
“我妈她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我也是没办法才跟你妈那么说的,
我是想让她劝劝你,我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啊!”他开始为自己的卑劣行径找借口。
“为了我们家好?”我几乎要气笑了,“所以在背后污蔑我,给我泼脏水,
就是为了我们家好?”“李伟,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要在民-政-局门口放我鸽子,
却有时间去给我妈打电话搬弄是非?”我一针见血地戳穿他的谎言。电话那头的李伟语塞了。
几秒钟后,他换了一副腔调,开始进行道德绑架。“陈曦,做人不能太绝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旧情都不念吗?
”“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彻底看清了这个人。自私,
懦弱,虚伪,满口谎言。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他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我对这个男人,对我这段婚姻,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李伟,”我平静地说,
“法庭上见吧。”我挂断电话,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离婚的决心,在这一刻,
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04既然李伟不肯主动离婚,那我就必须为自己找好后路。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依附于家庭的菟丝花。在结婚之前,
我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甜品店的糕点师。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为了李伟,
为了那个所谓的家,我放弃了事业,洗手作羹汤,以为这就是幸福。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张悦知道了我的想法,举双手赞成。“你的手艺那么好,荒废了太可惜了!正好,
先从线上接单开始,启动资金我来想办法!”我拒绝了她的好意。这是我自己的战争,
我不能再依赖任何人。我用手头仅有的一点积蓄,在网上淘了一台二手的烤箱,
买了一些基础的烘焙材料。就在张悦家那个小小的,但充满阳光的厨房里,
我开始了我的“创业”。面粉,黄油,鸡蛋,砂糖。当我的手重新触摸到这些熟悉的材料时,
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我好像又活了过来。李伟见我几天没动静,也沉不住气了。
他开始改变策略,不再打电话命令和威胁,而是转为了“深情挽回”。
他每天捧着一束俗气的红玫瑰,准时出现在张悦家楼下。他就那么站在寒风里,
摆出一副痴情浪子的模样,眼神忧郁地望着我们这边的窗户。
周围不明真相的邻居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你看,就是那个女的,她老公天天在楼下等她,
真是铁石心肠。”“是啊,男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这些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让我感到无比烦躁。我对他视而不见。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糕点上。戚风蛋糕,提拉米苏,水果挞,曲奇饼干。
我的手艺没有生疏,甚至因为这几年的压抑,在创作中融入了更复杂的情感。
我把做好的点心拍了精美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很快,就有以前的朋友和同事来询问。
第一个订单,来自我曾经的师傅,他订了一个六寸的生日蛋糕。当我收到转账,
看到那笔虽然不多,但属于我自己的收入时,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是**自己的双手,
挣来的尊严。订单渐渐多了起来。我的小烤箱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运转,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甜蜜的香气。李伟的“深情”戏码演了将近一个星期,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他那点可怜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真面目。
一天晚上,他再次堵在了我回家的路上。他没有拿花,脸上也没有了忧郁的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威胁。“陈曦,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回不回家?”我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