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拿着剪刀,蹲在木箱前。
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不知道撬开这个箱子,会看到什么。
或许是残酷的真相,或许是最后的温情。
但无论是什么,她都必须知道。
她将剪刀的尖端,**锁孔里,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她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情节。
但真操作起来,才发现有多难。
锁芯很精密,剪刀根本无法探到底。
试了半天,锁没开,剪刀尖倒是快磨平了。
许念有些泄气。
她把剪刀扔在一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办?
难道要用蛮力砸开吗?
她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估计不行。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百年孤独》。
她鬼使神差地,又拿起了那本书。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
这一次,她翻得更仔细。
当她翻到第99页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停下来。
书页的中间,被人用小刀划开了一个方形的凹槽。
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小的,古铜色的钥匙。
许念的心,狂跳起来。
是这个吗?
是箱子的钥匙吗?
她颤抖着手,将钥匙取了出来。
她拿着钥匙,走到箱子前,深吸一口气,将钥匙**了锁孔。
大小,正好。
她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
锁,开了。
许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慢慢地,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情书,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只有一沓厚厚的,泛黄的纸。
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医院的诊断报告。
许念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认得这家医院。
是本市最有名的肿瘤医院。
她拿起那份报告。
患者姓名那一栏,写着两个字。
沈聿。
诊断结果那一栏,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胶质母细胞瘤,四级。
许念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胶质母细胞瘤……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一种恶性程度极高的脑瘤。
四级……
意味着最晚期。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许念的手,抖得厉害。
她一张一张地往下翻。
CT片,化验单,病理报告……
每一张,都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
沈聿,得了绝症。
而且,时日无多。
报告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就是他提出离婚的前一个星期。
所以,他不是不爱了。
他不是累了。
他是因为这个……才要跟她离婚?
这个傻瓜!
这个全世界最笨的傻瓜!
许…
许念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些冰冷的纸张上,晕开一团团水渍。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冷漠。
他为什么要把房子车子都给她。
他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他为什么要抹掉所有他们爱过的痕迹。
他只是不想拖累她。
他想让她,在他离开之后,能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怎么能,一个人,扛下所有?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菟丝花吗?
许念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
她抱着那些报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恨他。
恨他的自作主张,恨他的残忍。
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他该有多害怕,多绝望?
许念哭了好久好久。
直到眼泪都流干了。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看向那个箱子。
报告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是一个日记本。
许念拿起来,翻开了第一页。
是沈聿的笔迹。
“2023年8月15日,晴。
今天,拿到了最终的诊断结果。
医生说,是四级。
他说,我还有三个月,最多半年。
我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看着人来人往。
觉得这个世界,很吵,又很静。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念念。
她那么怕疼,那么爱哭。
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崩溃的。
我不能让她看着我,一点点变得丑陋,变得不像自己。
我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守着一个病人,耗尽她所有的青春。
所以,我决定了。
我要和她离婚。”
“2023年8月22日,阴。
我跟她提了离婚。
我说,我不爱她了。
我说,我累了。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念念,对不起。
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你。”
“2023年9月1日,雨。
我搬出来了。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住进了大理的祖宅。
我想在这里,走完最后一段路。
这里有我童年的回忆,也有我们最美好的时光。
我想,死在这里,应该也算是一种圆满。”
“2023年9月15日,晴。
头越来越疼了。
记忆力也开始衰退。
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她。
我把我们的婚纱照收了起来。
我怕我每天看着,会忍不住回去找她。
我把她写给我的情书,也收了起来。
我骗她说,我扔了。
其实,我怎么舍得。
那是我的命。”
许念一页一页地翻着。
每一页,都像是一把刀,凌迟着她的心。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这些日子里,他是这样度过的。
他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倒数着自己的生命。
还要假装绝情,假装放下。
这个傻瓜。
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是昨天。
“2023年10月20日,晴。
她来了。
她竟然找到了这里。
她瘦了,也憔悴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都差点崩塌。
我赶她走,她不走。
我只能自己走。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我的念念,我该拿你怎么办?”
许念合上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记得。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爱她。
许念站起身。
她不能再哭了。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要去找他。
现在,立刻,马上。
她要告诉他,她不怕。
她要陪着他,走完剩下的路。
无论是三个月,还是半年。
哪怕只有一天,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她冲出房间,拉开院门。
夜色已深。
古城里,已经恢复了宁静。
她要去***他?
客栈。
他说了,他要去住客栈。
许念沿着青石板路,一家一家地找。
古城里的客栈,大大小小,有上百家。
她不知道他会住在哪一家。
她只能凭着感觉,一家一家地问。
“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个叫沈聿的先生住在这里?”
“没有。”
“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个一米八五左右,长得很帅的男人,今天晚上来开房间?”
“不好意思,没有。”
“你好,请问……”
她问了十几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她的心,越来越慌。
他会不会,根本没去住客栈?
他会不会,又躲到哪个她找不到的角落里去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家客栈的老板娘叫住了她。
“小姑娘,你找的人,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老板娘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前台走过。
是沈聿。
“是他!就是他!”许念激动地抓住老板娘的手,“他住哪个房间?”
“他没住。”老板娘摇了摇头。
“没住?”
“是啊,他来问了房,但最后又说不住了。他说,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去哪里?”许念急切地问。
“这个他就没说了。”老板娘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看他往东边去了。那边是洱海。”
洱海。
许念的心,咯噔一下。
她想起沈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要死,他希望死在洱海里。
因为洱海,是他的故乡。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她的脑海。
他不会……
许念不敢再想下去。
她转身就跑。
朝着洱海的方向,拼命地跑。
“沈聿!你这个**!你给我站住!”
“你不准死!我没允许你死!”
“你给我回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直到看见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
洱海边,停着一艘小船。
船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是沈聿。
他正准备,将船划向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