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迟脸上一贯的平静消失，他在此刻变回了姜似更熟悉的模样。

疏离锐利，威压毫不掩饰，声音冷静至极。

“姜似？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跟踪我？”

姜似直视他的眼睛，一次嘲讽他。

“跟踪你？你未免想得太多。”

就在这时，闺蜜在马路对面朝她招手：“姜似，快点过来，上车啦。”

顾靳迟转头看了她闺蜜一眼，眼里的冷漠慢慢散去。

“你是帮你闺蜜办离婚？”

说完，他罕见有些尴尬补充：“我来这里，也是帮庄妍办离婚登记。”

“她嫁到国外前夫对她不好，她一个人来民政局有心理阴影。”

姜似淡淡笑笑：“你的事不用和我解释，我先走了。”

话落瞬间，她看见顾靳迟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姜似也没在意他的异常，径直朝闺蜜走去。

和闺蜜吃完饭，她回到家后，就接到了苏城的电话，是她弟弟打来的。

他出狱了，已经到了老家打扫好屋子，就等着她和奶奶回去。

姜似告诉他，等她拿到离婚证，就带奶奶回家。

当初追债的人冲进家里，弟弟为了保护她和奶奶失手致人重伤，被判处***十年。

能减刑提前出狱，少不了顾靳迟的关照。

姜似沉吟片刻，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听筒，语气真挚诚恳。

“顾靳迟，我弟弟出狱了，谢谢你这些年关照我弟弟。”

“我今天就从家里搬出去，这几天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陪陪我奶奶……”

话没说完，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庄妍的声音——

“靳迟，再陪我喝一杯吧，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衣物摩擦声响起，顾靳迟终于说话。

但他只匆匆撂下一句：“不用感谢，我们是夫妻，关照你弟弟不过是举手之劳。”

紧接着，电话挂断。

姜似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一阵怅然。

她明白，顾靳迟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他不知道她弟弟已经出狱了，不知道她的感谢也是告别。

姜似继续收拾行李。

可收拾了很久，到头来，她能带走的东西只有画稿、身份证件和几件衣服。

其他的，全部是这三年来，顾母立规矩，要她记录的顾家人的喜好。

其中，顾靳迟的各种喜好的笔记最多。

【顾靳迟只穿埃及定制的长绒棉衬衫，支数要200以上。】

【顾靳迟只佩戴单颗黑曜石袖扣，直径1.2厘米。】

【淋浴水温恒定38℃，浴缸注水时间要精确到7分30秒，沐浴露无香，但浴盐必须手工研磨至直径0.5毫米，再加入法国薰衣草精油。】

【只喝手冲蓝山咖啡，水温92℃，冲泡2分30秒……】

哪怕他出国三年，桩桩件件的小事她也足足记录了一米高的三大摞。

而这座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婚房内，没有一样东西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明亮温馨的色彩，喜欢可爱的摆件，喜欢油画喜欢鲜花。

可就算顾靳迟不在家，顾母也绝不允许这个房子里出现她喜欢的东西。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姜似，她不属于这里。

好在，她终于要走了。

姜似将笔记留在了梳妆台上。

带着自己的画稿和证件来到疗养院，在这里一直等到了离婚证下来。

领取离婚证当天，她握着奶奶的手，笑容轻松。

“奶奶，离婚的事情我都办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奶奶苍老的手如往常一般摸过她的头顶，慈祥笑着。

“不幸福咱们就走，我的囡囡一定要高高兴兴的，离婚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

一直不曾出现的顾靳迟抱着一束百合，提着营养品走进来。

他视线扫过姜似，眼底压抑着不悦，和奶奶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就把她单独叫了出去。

姜似原本想直接把离婚证给他。

却听他声音冷静，难掩压迫：“离婚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在长辈面前乱说？”

“婚姻不是儿戏，以后不要再拿来开玩笑。”

伸向包里的手顿住，姜似抬眼看向他。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她明明很认真地跟他提过离婚，可他至今都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

见她不说话，顾靳迟继续问：“你和奶奶平时就聊这些？”

“她会不会误以为我们婚姻不幸福？”

听着他的话，姜似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三年来淤堵的酸涩，却争抢着涌上眼眶。

她红着眼问顾靳迟。

“难道我们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