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显然听信了沈心岚的话，他看向外婆的眼神更加不耐和怀疑：“坟？呵，伪造死亡，金蝉脱壳，这种把戏我见多了。姜素柠，她就算真的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猛地推开院门，大步流星地朝屋里走去，显然是打算亲自搜查。

“不要。沈聿修。求求你，别进去。别刺激外婆。”

我哀求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粗暴地翻动着我曾经房间里的东西，那些承载着我过往记忆的物件被他毫不怜惜地扫落在地。

外婆踉跄着跟进来，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老泪纵横，无力地重复着：“死了，真的死了……柠柠给我托梦了，她说她冷，她说她疼……她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来看我……我们相依为命啊……”

托梦……

那是因为我的灵魂无处可去，只能在她梦境边缘徘徊，传递着零碎的感受啊。

沈聿修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拿起床头柜上我穿着制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眼神清澈。

他指尖用力到泛白，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恨意覆盖。

“托梦？”

他嗤笑，将照片重重扣下，“装神弄鬼，姜素柠，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否则，我亲手抓你归案。”

沈心岚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得逞般的冷笑。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气音，对着空气，仿佛在对我说话：

“姜素柠，你听到了吗？你爱的人，恨不得你死无全尸。你安心当你的死人，背好你的黑锅吧。这个老不死的，看着也快下去陪你了。”‌‍⁡⁤

那一刻，我魂体震荡，几乎要溃散开来。

恨意，如同野火燎原。

沈聿修，沈心岚。

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对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怎么敢这样玷污我的名字。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看着沈聿修一无所获地带着戾气离开，看着沈心岚假意安抚了外婆几句，转身时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轻蔑。

院子里重归“平静”，只剩下外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和一片狼藉。

沈聿修走了，带着一身未消的戾气和对我“潜逃”的笃定。

沈心岚也跟着走了，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像毒蛇爬过我的魂体，留下冰冷黏腻的触感。

小院重归死寂，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外婆没有动，她依旧站在一片狼藉的堂屋中央，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雕。

她不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被沈聿修翻乱的那些属于我的旧物，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外婆……”我绕到她面前，徒劳地想要挡住她的视线，想要拥抱她。

可她浑浊的双眼穿透了我，落在虚空处。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颤抖着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书本。

她的动作很慢，每弯一次腰都显得异常吃力。

她捡起一张我和她的合影，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喃喃低语：“柠柠不怕，外婆在……外婆收拾干净，等你回来……”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她还在等我回来。‌‍⁡⁤

即使沈聿修那样言之凿凿地说我是叛徒，即使沈心岚那样恶毒地暗示我早已抛弃她逍遥快活，她依然固执地相信，我会回来。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刀，凌迟着我。

“外婆，我回不来了……真的回不来了……”

小说《月光苍老，荒野无声》 第4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