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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墙壁斑驳脱落,潮湿的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霉味,隔壁稍有动静就听得一清二楚。

但这正好,足够隐蔽,也足够便宜,能让我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蛰伏”期得以延续。

右手腕的伤口在缓慢愈合,留下一条狰狞扭曲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永久地盘踞在那里。

但更可怕的是功能的丧失。手腕无力,手指无法精细活动,甚至连握拳都做不到。

它成了一件沉重的、无用的附属品,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场背叛和自毁。

我不能让它就这样废掉,至少,不能完全成为累赘。

我开始用左手进行最基础的康复训练,试图让这只废手至少能完成一些简单的辅助功能。

但每一次尝试活动手指,牵扯到断裂的筋腱,都是钻心的疼痛。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但真正的挑战,在于我的左手。

我天生是右利手,左手除了辅助,几乎从未承担过主要任务。

现在,它必须扛起一切。吃饭、穿衣、洗漱、写字……所有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都变成了艰难的挑战。

我用左手拿起勺子,颤抖得如同帕金森患者,好不容易舀起的饭菜,还没送到嘴边就洒了一半。

穿衣服***子,笨拙得像个婴儿,常常耗费十几分钟也无法将扣子塞进扣眼。

尝试用左手写字,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连我自己都认不出。

挫败感如同潮水,一次次将我淹没。‌‍⁡⁤

我常常在失败的尝试后,颓然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这双不听话的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真的还能重新拿起手术刀吗?哪怕是左手?

一个连生活自理都困难的人,谈何重返需要极致稳定和精准的手术台?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在尝试用左手吃一碗泡面时,将面汤洒了一身。

黏腻的汤汁顺着衣服往下滴,地上也一片狼藉。

隔壁传来醉汉的咆哮和女人的哭喊,混杂着电视里嘈杂的综艺节目声音。

我瘫坐在油腻的地板上,望着窗外这座城市冰冷的灯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攫住了我。

也许,我该放弃了。

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像一只老鼠一样,苟延残喘地过完余生。

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沈墨已经安全,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就在这时,隔壁醉汉似乎因为电视信号不好,开始暴躁地调台。一阵熟悉的、矫揉造作的声音突然穿透薄薄的墙壁,传了进来。

是温婉凝。

我猛地抬起头。

醉汉大概调到了某个新闻频道。电视里正在直播一场隆重的医学颁奖典礼。巨大的背景板上写着“年度医疗贡献奖”,而站在舞台中央,捧着水晶奖杯,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正是温婉凝。

她穿着高级定制的礼服,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聚光灯下,她宛如真正的天之骄女。

而站在她身边,亲手为她颁发奖杯的,是韩景渊。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英俊依旧,脸上带着矜持而满意的笑容。他看着温婉凝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宠溺?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觉得无比恶心的眼神。

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介绍着温婉凝的“卓越成就”,尤其是她近期“成功”完成的几例高难度脑科手术,称她为“脑科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是“当之无愧的脑科圣手”。

温婉凝接过话筒,声音依旧温柔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非常感谢组委会给予我这个荣誉。其实,我能有今天的成绩,最要感谢的是我的院长,韩景渊先生。”

镜头立刻给到韩景渊特写,他微微颔首,风度翩翩。‌‍⁡⁤

温婉凝继续道:“是景渊的信任和支持,给了我最大的舞台。同时,我也要感谢我的前辈们……尤其是沈清韵医生。”她突然提到我的名字,让我心脏一缩。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清韵姐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她热爱的岗位,我们都感到很惋惜。作为后辈,我会带着她的那份对医学的热爱和追求,继续努力前行,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网上直播的弹幕更是疯狂刷屏:

“温医生太棒了!实至名归!”

“格局打开了!还提到前任,真是人美心善!”

“韩院长和温医生站在一起好配啊!郎才女貌!”

“那个沈清韵早就该让位了!温医生才是真正的脑科圣手!”

“哈哈哈,说得对!沈清韵那个废物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捡垃圾呢!”隔壁的醉汉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对着电视大声嚷嚷,伴随着猥琐的笑声。

电视里,韩景渊很自然地揽住了温婉凝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容灿烂,宛如一对璧人。那画面,和谐刺眼。

而我,坐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浑身沾满污渍,右手残废,左手连一碗面都端不稳。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在黑暗中窥视着别人的光芒万丈。

剧烈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我胸腔里翻涌、沸腾!几乎要冲破我的躯体!

不是悲伤,不是委屈,是纯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

韩景渊!温婉凝!

你们踩着我的血肉,我的职业生涯,我的尊严,登上顶峰,接受众人的膜拜和赞誉!

你们把我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废物,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着“惋惜”?

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却连一个安静的角落都不肯给我,还要用你们的“成功”时时刻刻来凌迟我!

休想!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那台破旧的小电视机前,狠狠地关掉了电源。温婉凝那张虚伪的笑脸和韩景渊冷漠的眼神瞬间消失。

屋子里陷入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隔壁醉汉含糊的咒骂。

我走到房间里唯一一块干净的墙面——那是我用来贴康复计划表的地方。现在,那张表被我狠狠撕下。‌‍⁡⁤

我用左手,拿起一支粗黑的记号笔。因为用力,手指关节泛白,笔尖深深陷入墙壁。

我一笔一划,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斑驳的墙面上写下两个字:

韩景渊。

然后是:

温婉凝。

这两个名字,像两道狰狞的伤疤,刻在墙上,也刻进了我的骨血里。

我退后一步,看着这两个名字,胸口剧烈起伏。然后,我举起我颤抖的、无力的左手,对准了墙上的名字。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一字一顿地发誓:

“我,沈清韵,在此立誓。”

“今日之辱,断腕之仇,夺业之恨,他日必以尔等最恐惧、最珍视之物,百倍奉还!”

“终有一日,我会用这只左手,重新拿起手术刀。我会站在比你们更高的地方,亲眼看着你们……身败名裂!堕入地狱!”

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而恐怖的力量。

说完这一切,我虚脱般地靠在墙上,但眼神却不再迷茫。

恨,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从那天起,我扔掉了所有的自怜和绝望。我制定了更严苛、更疯狂的训练计划。

左手拿不稳勺子?那就从夹豆子开始!黄豆、绿豆、红豆……我买来各种豆子,每天花上数小时,用左手拿着筷子,颤抖着,一颗一颗地夹起,放进另一个碗里。豆子无数次滚落,我就无数次弯腰捡起。手指磨破了皮,结了痂,又磨破。

左手无力?那就练习握力!我用左手捏海绵,捏橡皮球,甚至后来去找来废弃的手术器械,反复练习抓握的感觉。

我搜罗所有关于左利手训练、神经康复、甚至残疾人技能训练的书籍和资料,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可能的知识。

我知道这很难,近乎不可能。但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墙上那两个名字,电视里温婉凝那张虚伪的笑脸,韩景渊冷酷的眼神,还有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都会像鞭子一样抽打我,让我重新站起来。

日子在枯燥和痛苦中缓慢流逝。我像一个苦行僧,与世隔绝,只专注于一件事——让我的左手,重新拥有掌控命运的力量。‌‍⁡⁤

窗外,温婉凝的名气越来越大,韩景渊的医院蒸蒸日上。他们活在聚光灯下,光彩夺目。

而我,活在贫民窟的阴暗角落里,与疼痛、笨拙和仇恨为伍。

但我知道,蛰伏,是为了更致命的攻击。

韩景渊,温婉凝,你们尽情地笑吧。

等我的左手能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天,我会让你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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