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棠心中一动。
是他。
是原著中那位出身寒门,却凭借自身才华与谋略,在几年后连中三元,最终权倾朝野,甚至对叶璟安都构成威胁的首辅大人。
季予棠唇角微勾。
今夜她并非真的只是想消食,而是记得原著中提及,苏以珩发迹前,时常于城中街巷摆摊卖字画。
便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提前找到这支“潜力股”,施以恩惠,未来或许能成为她重要的助力之一。
她季予棠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嫁入将军府是第一步,培植自己的势力,才是长久保命和享乐的关键。
苏以珩似乎察觉到有人驻足,停下了笔,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带着惯常的疏离,看向裹在厚厚斗篷里的主仆二人,声音清冽,如同碎玉投冰:“二位要看看字画吗?”
云舒见小姐盯着那书生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天太冷了,咱们出来久了不好,该回去了。”
季予棠却仿佛没有听见。
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摊位前,伸出带着暖手筒的手,轻轻拂去一幅山水画作上的落雪。
画风苍劲,意境悠远,绝非俗品。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苏以珩,风帽下,她的目光锐利而直接,仿佛能穿透这皮相的俊美,看到他内里的才华与未来的峥嵘。
“公子,”她的声音透过风雪,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你的字画,怎么卖?”
苏以珩看了一眼那画,语气平稳:“此画粗陋,若姑娘不弃,五十文即可。”
五十文。在这京城,连一壶像样的酒都买不到。
她没有还价,只对云舒摊开手。
云舒会意,立刻从腰间取下银袋,恭敬地放在她的掌心。
季予棠接过,随意从那银袋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向苏以珩。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片刻。
苏以珩看着眼前裹在厚斗篷里的女子,她伸出的手纤细白皙,与这破旧摊位、漫天风雪格格不入。
而更格格不入的,是她手中的那锭银子。
五十两。也就是五万文。
足够买他一千幅字画。
足够京城普通三口之家宽裕生活两三年。
他清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从那只白皙得过分的手,缓缓移到风帽下那张只能看清大致轮廓的脸上。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里面没有寻常富家女子看到落魄书生时或怜悯或轻视的神色,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评估价值的平静。
“姑娘,”苏以珩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带着读书人固有的矜持与警惕,“在下的字画,不值这个价。全部加起来,只需五百文。”
季予棠闻言,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病弱的气音,融在风雪里,几乎微不可闻,却奇异地撞入了苏以珩的耳中。
“值不值,我说了算。”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说它值五十两,它便值五十两。”
她往前又递了递那锭银子,冰冷的银光在雪夜映衬下,有些刺眼。
“公子是读书人?”她问,目光扫过他冻得发红却依旧执笔稳健的手,以及摊位上那首墨迹未干的、风骨嶙峋的咏志诗。
苏以珩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这是属于寒门学子的骄傲与敏感。
他迎上她的目光,尽管看不清她的全貌,却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锐利。
“是。”
他回答得简短而肯定。
“那便是了。”季予棠点了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重要信息,“我今日付这些银钱,买的并非仅仅是这卷字画,更是投资公子的未来。”
“投资?”苏以珩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词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季予棠微微偏头,风帽边缘的狐毛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以珩心上:“不错,投资。”
“我投资你的才华,投资你的前程。我看得出,公子非池中之物,他日若得风云际会,必能金榜题名,扶摇直上。”
她顿了顿,给予他消化这些话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
“届时,公子若还记得今夜风雪,顺手拂照一二,于我便是千百倍的回报了。”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却将一场可能伤及对方尊严的施舍,巧妙地扭转成了建立在平等尊重基础上的、对他未来潜力的看好与投资。
她不是在可怜他,而是在做一笔眼光独到的买卖。
苏以珩沉默了。
他看着那锭银子,又抬眼看向风帽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但他胸腔里,却有一股陌生的热流在悄然涌动。
他出身寒微,见惯了世态炎凉,受过不少白眼与轻蔑,也遇到过假惺惺的同情,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甚至带着几分功利性地,肯定他的价值,将他的未来明码标价,并且愿意为此付出远超当前的代价。
这不是施舍,这是知遇。
不,或许比知遇更复杂。它剥离了情感,只剩下纯粹的价值判断和利益交换。
但奇怪的是,这种方式,反而让他更容易接受。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锭沉甸甸的银子。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不仅仅是五十两银子,这是他濒临绝境的生计的延续,是他能够继续留在京城,等待明年春闱的保障。
“姑娘慧眼,”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承诺,“在下苏以珩,若有腾达之日,必不敢忘姑娘今日‘投资’之恩。”
“苏以珩…”季予棠在唇齿间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果然是他。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微颔首:“我记下了。”随后示意云舒将那卷字画小心收起。
云舒虽然不解小姐为何花这么大价钱买这无用的东西,但还是依言照做。
就在季予棠准备转身离开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
那玉牌质地普通,并非名贵之物,上面只简简单单刻了一个“季”字,边缘有些许摩挲的痕迹,像是常用之物。
“苏公子,”她将玉牌递过去,“京城东市的‘墨韵斋’书铺,是我名下的产业。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可持此物去寻那里的陈掌柜,他自会帮你,也能传话于我。”
墨韵斋是她嫁妆里的一处产业,位置不算顶好,但胜在清静,正适合作为联络点。
既然决定投资,自然要留一条线。雪中送炭,也要让人知道炭从何来。
苏以珩看着那枚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玉牌,眼神复杂。
这已不仅仅是银钱的投资,更是一份潜在的庇护承诺。
他再次双手接过,郑重道:“多谢姑娘。”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一股带着药味的淡淡冷香萦绕鼻尖。
季予棠不再多言,拢了拢斗篷,转身欲走。
恰在此时,一阵凛冽的北风毫无预兆地呼啸着卷过街角,力道之大,猛地掀起了季予棠厚重的斗篷下摆——
一抹鲜艳欲滴的红,骤然闯入苏以珩的视野。
小说《穿成炮灰原配红杏出墙,将军急了》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