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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交通局单元楼那扇熟悉的木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裹着陈年的煤烟味漫过来——这里是交通局的老旧家属楼，五楼，最顶层，妈妈年轻时的耿直让自己获得了全小区最差的楼层和户型，那个在记忆里早已被拆成平地的地方，此刻竟带着时光的温度，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脚步。楼梯扶手的漆皮剥落着，指尖划过能触到木头的纹路，像触到了童年无数次攥着扶手上下楼的自己。
推开门，母亲正站在厨房门口擦手，夕阳从纱窗漏进来，在她鬓角的碎发上镀了层金。父亲坐在客厅的藤椅里，手里转着个搪瓷杯，杯沿磕出的豁口还在，他抬头时，脸上没有后来那些被岁月犁出的沟壑，眼神亮得像院里那棵老梧桐的新叶。这栋楼、这扇窗、这对鲜活的人，瞬间将那些被拆迁铲车碾碎的回忆全都拼了回来——墙角的日历永远停在某个暑假，阳台晾着的白衬衫总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窗外那两棵树。
我走到窗边，轻轻推开木框。风钻进来时，带着柏树的清苦和梧桐叶的微甜，两棵参天大树早已越过五楼的高度，枝桠就在眼前舒展，叶片相碰的沙沙声像无数只小手在拍掌。记得小时候总趴在窗台上数梧桐的叶子，看柏树的球果滚落在楼下的水泥地上，此刻它们依旧在那里，替消失的时光守着旧梦。
“发啥呆呢？”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戏谑，“难不成是在想，今晚这排骨该咋跟我抢？”我回头，他正冲我挤眼睛，搪瓷杯往茶几上一放，发出“当”的轻响，“下午你李阿姨说，她儿子在网吧打游戏被抓了，你可别学他。”母亲端着排骨出来，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孩子要查资料呢。”父亲立刻举手投降：“是是是，我儿子是去干正事的，比我当年强——我当年只会爬树掏鸟窝。”逗得我和母亲都笑了，笑声撞在墙上，又被窗外的风声卷着飘远。
晚饭的香气里，有酱油的咸鲜，有母亲围裙上的皂角味，还有父亲偷偷往我碗里塞排骨时，眼里藏不住的得意。这些细碎的暖，像梧桐叶上的光斑，明明灭灭，却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的。
晚饭后回到房间，书桌还是那张三屉桌，木纹里嵌着小时候用铅笔刻的歪扭名字。摊开纸时，窗外的树影正摇摇晃晃映在纸上，像在替我画下第一笔。跟父母说要去网吧，父亲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给我：“早去早回，那地方乱，别跟人起争执。”他手掌的温度透过纸币传过来，烫得人心头发紧。
网吧藏在巷子深处，卷闸门拉起一半，得弯腰才能进去。空气里飘着烟味和泡面的油气，墙上的灯管忽明忽暗，映着一排排老式显示器——厚厚的CRT屏幕泛着冷白的光，像块块切开的冰，主机嗡嗡的响声织成一张网。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屏幕上的字带着轻微的闪烁，敲键盘时，按键发出“咔哒咔哒”的钝响，像在敲打着1999年的门。
没人注意我。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条的光斑，偶尔有晚归的自行车铃“叮铃”掠过。手指在旧键盘上移动，查到蜀都七中中学的瞬间，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报名的页面跳出来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鼠标点击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时光里敲下一个句点。
走出网吧时，卷闸门落下的声音“哗啦”一声，像合上一本旧书。晚风裹着柏树叶的气息扑过来，抬头能看见家属楼五楼的窗户亮着灯，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我知道，这栋楼、这扇窗、这对在灯下等我的人，终将再次消失，但此刻它们都在，连同窗外的树、网吧的旧电脑，替我把“再见高考”这四个字，写得又轻又暖。
小说《重启回档，过一个松快的人生》 第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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