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光尘里浮沉,像被揉碎的星子。
王晓曦睁开眼时,最先撞进心里的不是熟悉的卧室,而是斜斜切过窗棂的夕阳——那种带着焦糖色的暖光,正淌过教室后排的铁皮书柜,在褪色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标语上洇出一片温柔的光斑。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钢笔的凉意,在哪里?低头才发现,自己正趴在蓝白格子的课桌上,臂弯里压着一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红钢笔尖在“三角函数”四个字旁边洇了个小小的墨团。
右侧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他偏过头,看见一颗熟悉又陌生的脑袋正托着腮做题,额前的碎发被风扇吹得轻轻动,鼻尖上几粒浅褐色的雀斑在光里若隐隐现。
我就连加了三天班,就挂了?还穿回了自己的高中?“晓曦?你脸色好差。
”她忽然转过头,声音细弱得像羽毛,“是不是刚才趴在桌上睡得不舒服?我看你眉头皱得紧紧的,跟拧麻花似的。
”王晓曦猛地一怔。
...
放学的铃声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了记忆的闸门。
我随着涌流的人潮走出长安第一中学的校门,阳光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九十年代特有的、不那么灼人的温度。
眼前就是铁塔寺巷。
说是巷,其实更像一条窄窄的街道,串联起学校和周边的居民区。
脚下的路还是水泥的,有些地方已经坑洼,露出底下的砂石。
路边没有后来统一规划的绿化隔离带,只有几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展开,投下斑驳的阴影。
树底下,几个老头摆着象棋摊子,马扎一放,唾沫星子伴着“将军”的吆喝声飞,旁边总围着几个看棋的,时不时插句嘴,引来一阵哄笑。
这场景,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慢慢往前走,眼睛却像不够用似的,贪婪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右手边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墙皮有些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有一家开着门,能看到里面摆着几张旧桌子,是个小饭馆,门口挂着块褪。
...
推开交通局单元楼那扇熟悉的木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裹着陈年的煤烟味漫过来——这里是交通局的老旧家属楼,五楼,最顶层,妈妈年轻时的耿直让自己获得了全小区最差的楼层和户型,那个在记忆里早已被拆成平地的地方,此刻竟带着时光的温度,稳稳地托住了我的脚步。
楼梯扶手的漆皮剥落着,指尖划过能触到木头的纹路,像触到了童年无数次攥着扶手上下楼的自己。
推开门,母亲正站在厨房门口擦手,夕阳从纱窗漏进来,在她鬓角的碎发上镀了层金。
父亲坐在客厅的藤椅里,手里转着个搪瓷杯,杯沿磕出的豁口还在,他抬头时,脸上没有后来那些被岁月犁出的沟壑,眼神亮得像院里那棵老梧桐的新叶。
这栋楼、这扇窗、这对鲜活的人,瞬间将那些被拆迁铲车碾碎的回忆全都拼了回来——墙角的日历永远停在某个暑假,阳台晾着的白衬衫总带着。
...
天刚蒙蒙亮,窗棂上还沾着梧桐叶的影子,我便跟爸妈提了请假的事。
“学校太吵,不如在家复习踏实。
”我说这话时,母亲正往父亲的饭盒里塞煮鸡蛋,闻言头也没抬:“知道了,我跟你班主任说一声。
饿了就自己热粥,灶上温着呢。
”父亲把帆布包甩到肩上,临走前拍了拍我后背:“别老闷在屋里,透透气。
”他们走后,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远,我反身从床底摸出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
阳光刚爬上对面的楼脊,我揣着几分心虚往工地走——大伯在那儿管着片小工程,我跟大伯母解释只说学校组织研学,自己想留在家帮衬点活计,大伯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好小子,知道顾家了。
”工地上早已是机器的轰鸣。
水泥搅拌机转着灰雾,钢筋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几个早到的工友正蹲在空地上啃馒头,见我来,有人喊:“晓曦来了?今天跟你郭晨哥搭伙?”郭晨正趴在挖掘机的驾驶。
...
忙完第七天的最后一天,帮大伯做好了相应工程之后,我兜里揣着热乎乎的工钱,不时看看随身空间的一摞摞崭新的软妹币,那叫一个底气十足,抬脚就往全长安最大的赛格电脑市场奔去。
一踏入赛格市场,好家伙,那场面,简直像个热闹非凡的科技大集市。
1999年的这里,正是电子产品的黄金时代,空气中都弥漫着新奇与兴奋的味道。
柜台一个挨着一个,像整整齐齐排列的宝藏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电子玩意儿。
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海报,展示着最新款的电子产品,那些绚丽的色彩和夸张的广告词,像一双双无形的手,使劲拽着你的眼球。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左挤右钻,目标明确——最新款的IBM笔记本和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在一家装修得格外亮眼的店铺前,我停下了脚步。
展台上,一台IBM ThinkPad 570正静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