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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忙碌和刻意的遗忘中滑过。嘉恒科技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智慧城市”项目,
宋砚舟的声望如日中天。我被委以重任,负责项目前期的核心架构搭建,忙得脚不沾地,
用高强度的工作麻醉自己。孕吐反应越来越强烈,人也迅速消瘦下去。我搬离了原来的公寓,
在一个安保极严的高档小区租了房子,断绝了与过去所有人的联系,
包括宋砚舟——除了必要的工作汇报。他似乎也默契地保持着距离,没有过问我的私事,
只是通过助理传达工作指令和必要的资源支持,那份“翻倍的嘉奖”也按时打入了我的账户,
数额惊人。肚子一天天无法控制地隆起。我穿着宽松的衣服,
在嘉恒顶层的独立王国里运筹帷幄,像个披着铠甲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
却无人知晓盔甲之下早已孕育着脆弱的新生命。每一次在电梯或走廊偶遇宋砚舟,
他投来的目光都带着一种了然和审视,却从不点破。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冰墙,彼此心照不宣。怀孕七个多月时,项目进入最关键的攻坚阶段。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后,我在办公室里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身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
羊水破了。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比预产期提前了整整两个月!我强撑着按下内线电话,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杨……叫……叫救护车……”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
我看到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宋砚舟那张总是从容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近乎裂痕的惊愕和……一丝慌乱?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
头顶是手术室惨白晃眼的无影灯。尖锐的仪器报警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一声声撞击着我的耳膜,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遥远。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架,
沉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肺腑撕裂般的剧痛。
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喊我的名字,声音忽远忽近,模糊不清。是医生?还是护士?
眼前晃动着绿色的手术服和沾血的器械,一片混乱的光影。“……血压持续下降!快!血浆!
O型RH阴性!快联系血库!”一个女声嘶吼着,带着破音的恐惧。
O型RH阴性……熊猫血……我混沌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霉啊……连血型都这么麻烦……顾衍……他好像也是这个血型……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
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没。“……孩子心率在掉!准备紧急剖宫!快!家属!
外面有家属签字吗?”另一个声音在喊。家属?
我哪有什么家属……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沉沉浮浮,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黑暗的潮水汹涌地漫上来,要将我彻底吞噬。
好冷……好累……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一个名字,带着某种不甘的执念,
极其微弱地从**裂的唇间逸出:“顾……衍……”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瞬间被淹没在手术室的嘈杂里。手术室外,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宋砚舟烦躁地扯开了领带,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丢在一旁。他双手插在头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亮着刺眼红灯的手术室大门。里面传来的隐约警报声,
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神经上。他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焦躁和一种被意外打乱计划的愤怒。他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那个该死的稀有血型……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打破了走廊令人窒息的死寂。宋砚舟猛地抬头。顾衍。他像一头刚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困兽,
头发凌乱,双眼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昂贵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整个人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狼狈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瞬间锁定了长椅上的宋砚舟,那眼神里的恨意和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宋!砚!舟!
”顾衍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几步冲到宋砚舟面前,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宋砚舟从椅子上提起来!“她人呢?!”顾衍的声音嘶哑咆哮,
喷出的热气带着血腥味,“沈微呢?!**把她怎么了?!”宋砚舟猝不及防被他揪住,
眉头狠狠一拧,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但瞬间又被强行压下。他没有立刻反抗,
只是冷冷地迎视着顾衍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顾总,这里是医院。沈微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
你在这里跟我动手?”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顾衍一部分的狂暴。
他揪着宋砚舟衣领的手猛地一颤,赤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当看到门上那刺目的、象征着生命危急的红灯时,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
揪着衣领的手颓然松开。“抢救……”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个词的重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
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里面翻涌的暴怒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恐惧取代。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痛苦和悔恨掏空的躯壳。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护士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快步走了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新生命降临的喜悦,
打破了走廊里凝固的绝望:“沈微家属在吗?”两个男人同时一震,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在!”宋砚舟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试图掌控局面。顾衍却比他更快!他像离弦的箭,
猛地冲到护士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迫人的急切和卑微的祈求:“她……她怎么样?
大人……大人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护士,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护士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目光在眼前这两个气势非凡却都狼狈不堪的男人身上快速扫过,
最后落在顾衍那张写满绝望和祈求的脸上,语气放缓了些:“产妇还在抢救,失血过多,
情况很危险,但医生在尽力。”听到“情况很危险”几个字,顾衍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被宣判了死刑。护士的目光转向怀中的襁褓,
声音温和下来:“孩子暂时保住了,是个女孩。早产,体重很轻,只有三斤多,
需要立刻送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观察。
”女孩……顾衍的目光终于从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移开,
落在那小小的、被柔软布料包裹着的襁褓上。那里面,是一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生命,
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痛楚和一丝微弱新生的情绪,
猛地攫住了他。护士看着顾衍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襁褓小心地往前递了递:“您……是孩子父亲吧?要不要……抱一下?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顾衍眼中所有的阴霾和绝望。他猛地抬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护士,又看看那个小小的襁褓,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瞬间淹没了他。他颤抖着伸出手,
那双曾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签下亿万合同的手,此刻却因为激动和小心翼翼而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可以吗?”他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护士微笑着点点头,
小心地将那个轻飘飘的小生命,放进了他僵硬颤抖的臂弯里。顾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苗。他笨拙地调整着手臂的姿势,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低下头,凑近了去看。婴儿小小的脸蛋皱巴巴的,眼睛紧紧闭着,
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她的存在。那么小,那么脆弱,却又是那么真实。
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顾衍的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
……那个他以为永远失去的、被用来作为报复工具的孩子……此刻正真实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脆弱地呼***。巨大的悔恨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几乎将他冲垮。
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他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包裹着婴儿的柔软襁褓上。
就在他沉浸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中,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包裹婴儿的柔软绒毯边缘时,
一个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异物感,突兀地硌到了他的指腹。那触感……冰凉,坚硬,
带着独特的棱角。顾衍的身体猛地一僵!狂喜和泪水瞬间凝固在脸上。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
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婴儿襁褓边缘那层柔软的绒毯。昏暗的走廊灯光下,
一抹璀璨到刺眼的光芒,静静地躺在婴儿小小的、蜷缩着的身体旁边。那是一枚戒指。
一枚设计极其简约、却由整颗硕大无瑕的梨形钻石作为主石的铂金钻戒。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华贵的火彩,切割面完美得令人窒息。
这枚戒指……他死也不会认错!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雪的圣诞夜。
在堆满她最爱的白玫瑰的顶层餐厅里,窗外是万家灯火。他单膝跪地,
将这枚耗费无数心血寻来、象征着他当时全部真心的戒指,捧到她的面前。
而当时穿着白色毛衣、脸颊被暖气熏得微红的沈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那双总是盛满他倒影的清澈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窗外冰冷的雪光。最终,
她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将那枚戒指推了回来。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所有的期待:“顾衍,戒指很漂亮。但它该戴在苏晚的手上。
我只是……一个影子。”此刻,
这枚被他视为耻辱和失败象征、被他锁进保险柜最深处尘封了三年的戒指,
竟然出现在了他亲生女儿的襁褓里!它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放的?!
无数个念头如同炸开的烟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脑中疯狂冲撞!沈微?她恨他入骨,
怎会留下这枚戒指?宋砚舟?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还是……当年那个拒绝的夜晚,
那个雪夜,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真相被永远掩埋?顾衍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冰封的雕塑。他死死地盯着襁褓里那枚冰冷璀璨的戒指,又猛地抬头,
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
死死地钉在宋砚舟那张同样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上!“啪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是戒指从他完全失去知觉的指尖滑落,掉在冰冷光滑的医院地砖上,又弹跳了一下,
最终停在宋砚舟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前几公分的地方。这声微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间打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死寂。顾衍像是被这声音猛地抽了一鞭子,
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机械地转动着,视线从那枚刺目的戒指,缓缓地、一寸寸地,
上移到宋砚舟的脸上。宋砚舟脸上的震惊同样显而易见。
他那双惯于掌控一切的桃花眼此刻睁得极大,
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地上那枚璀璨的、独一无二的钻戒。
他显然也认出了它——作为顾衍多年的死对头,
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戒指对顾衍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珠宝,
更是顾衍曾经试图给予、却被沈微冰冷退回的、象征着失败和耻辱的“心”。
一丝极细微的、难以置信的惊愕掠过宋砚舟的眼底,但随即,
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迅速覆盖了上来——是了然?是算计?
还是……一丝被意外打乱节奏的恼怒?顾衍没有错过宋砚舟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短暂的惊愕,落在他眼里,无异于无声的确认和更深的嘲讽!“是、你?!
”顾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滔天的恨意。他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宋砚舟,
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撕碎!“是你放进去的?!
宋砚舟!**到底想干什么?!你还要怎么羞辱我?!怎么折磨她?!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如同被点燃的**桶,巨大的咆哮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再次失控地揪住了宋砚舟的衣领,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昂贵的衬衫布料撕裂!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气息。“顾衍!**给我放手!
”宋砚舟猝不及防被揪住,脸上那点残留的震惊瞬间被戾气取代。他用力掰扯顾衍的手,
眼神也变得冰冷锐利,针锋相对地低吼:“你疯够了没有?!这里是医院!
沈微还在里面生死不明!**像个疯狗一样在这里咬我有什么用?!”“生死不明?!
”顾衍像是被这个词再次狠狠刺中,揪着衣领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反而勒得更紧,声音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和狂怒,“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逼她!利用她!
她怎么会躺在这里?!她怎么会早产?!怎么会大出血?!宋砚舟!**就是个畜生!
你利用她报复我!你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现在……现在你还把这枚戒指塞进来……你还要在她心上捅刀子?!
你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胜利?!!”“我没有!”宋砚舟猛地发力,狠狠甩开顾衍的手,
因为用力过猛,他自己也踉跄了一步,昂贵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他急促地喘息着,
整理着被扯乱的领口,眼神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状若疯魔的顾衍,
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意和一丝……被冤枉的冰冷,“顾衍,
用你那被嫉妒和悔恨糊住的脑子好好想想!我宋砚舟要赢你,需要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这枚戒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他妈也想知道!”他猛地指向地上那枚孤零零躺着的钻戒,
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是她!是沈微自己!除了她,还能有谁?!在她决定走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