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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凌晨三点的“拾光”修复室还亮着灯。苏棠捏着0.3毫米的勾线笔，
指尖悬在那片碎成蛛网纹的宋瓷瓶口上方，睫毛在冷白的工作灯下投出浅影。
修复台边缘的小风扇嗡嗡转着，吹得她耳后那缕碎发轻轻晃，露出耳垂上一颗极小的朱砂痣。
“哗啦——”玻璃门被撞开的瞬间，苏棠的笔锋险险擦过瓷片。她猛地抬头，
看见助理小林扶着个醉醺醺的男人闯进来，那男人一身Armani高定西装皱得像咸菜，
裤脚沾着泥点，昂贵的鳄鱼皮皮鞋尖还蹭掉了块皮。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是那种被宠坏的、随时会炸毛的弧度。“苏老师，救急！”小林快哭了，
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陆影帝把张导的古董茶杯摔了，明天开机仪式就要用，
制片方说赔一百万都不行，必须复原得跟没碎过一样！
”苏棠的目光扫过男人松开的领结——那是条Hermès**款丝巾，被他扯得歪歪扭扭，
边角还沾着深褐色的茶渍。她认得这张脸，上个月刚在金像奖颁奖礼上摔了奖杯骂记者，
热搜挂了三天的顶流，陆时衍。“出去。”苏棠的声音很淡，
像她刚修复好的那尊汉白玉观音，没什么温度。陆时衍似乎被这声冷斥激得醒了点酒，
掀着眼皮看她。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褂子，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浅的疤痕——是常年跟碎瓷片、老铜锈打交道留下的。她的眼睛很亮，
却像覆着层薄冰，把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照得毫无波澜，看得他莫名烦躁。
“你就是那个能把骨灰粘起来的修复师？”他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时带着酒气，“开个价，
多少能让这破杯子回魂。”苏棠没理他，转身从消毒柜里抽出双新的乳胶手套。灯光下，
她垂着眼调兑环氧树脂黏合剂，睫毛纤长，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
陆时衍忽然注意到她工作台的角落里，摆着个缺了口的青花小碟，
碟底用朱砂刻着个模糊的“棠”字，边缘都磨得发亮了。“十万。”苏棠终于开口，
声音依旧平得像湖面，“天亮前取。”陆时衍嗤笑一声，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现金扔在桌上，
红色***散开的瞬间，苏棠调胶的手顿了顿。“这点够不够？”他挑眉，
眼神里的傲慢快溢出来了，“不够再加，别耽误老子睡觉。”小林赶紧把钱拢起来，
朝陆时衍使眼色——这位祖宗在片场说一不二，昨天还把副导演的对讲机扔了，
今天怎么偏撞上个油盐不进的？苏棠没看钱，只盯着那堆碎瓷片，声音冷了几分：“陆先生，
这里是修复室，不是星光大道。要么等着，要么请回。”她捏起最小的一块碎片，
镊子夹得稳如磐石，指尖连抖都没抖。陆时衍忽然觉得，
这女人比他见过的所有逢迎谄媚的女明星都有意思——她们看他的眼神不是钩子就是网，
而她的眼里，只有那堆破瓷片。二凌晨五点，第一缕天光从百叶窗缝钻进来时，
苏棠把修复好的茶杯放在丝绒托盘里。陆时衍原本靠在沙发上打盹，
闻到那股松节油混着特殊溶剂的味道时睁开眼。晨光落在茶杯上，
那些蛛网状的裂痕被她用特殊釉料补得严丝合缝，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泛着微妙的光泽，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修补的痕迹。“你怎么做到的？”他起身时动作快了点，
带起的风把沙发垫上的线头吹起来，轻飘飘落在苏棠的发梢。苏棠没回答，
只递过一张制式化的单子：“签字。修复处一年内出现结构性问题，随时来找我。
”陆时衍看着单子上的签名，“苏棠”两个字写得清隽，笔尖却带着股韧劲，像她的人。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桌上——是枚碎成两半的羊脂白玉扣，
断口处还沾着点早已干涸的暗***。“这个能修吗？”他的声音低了些，没了刚才的嚣张，
尾音甚至有点发紧。苏棠拿起玉扣，指尖触到断口时猛地一顿。
这玉扣的雕工是民国时期的“双钩碾法”，龙纹盘旋处藏着极小的“衍”字，断口不平整，
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她抬头时正对上陆时衍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戾气的桃花眼，
此刻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怕被拒绝的小孩。“可以。”她把玉扣放进密封袋，
标签上写日期时，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手上，“三天后来取，五千。”陆时衍没讨价还价，
转身时脚步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天……谢了。”门关上的瞬间，苏棠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看着陆时衍的黑色宾利汇入凌晨的车流，
手不自觉地摸向颈间——那里戴着枚一模一样的玉扣，只是完整的，用红绳系着，
贴在皮肤上暖融融的。这枚玉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原本是一对，
另一个在“该还的人”手里。奶奶还说，当年她爷爷为了这玉扣，
在南京路上跟人打了三天三夜。三三天后，陆时衍来取玉扣时，
苏棠正在修复一幅《寒江独钓图》。她戴着白手套，拿着放大镜一点点挑去画面上的霉斑，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连头发丝都泛着浅金。
修复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味——是她泡的茶，用的是老家带来的桂花干。“修好了。
”苏棠从樟木盒里拿出玉扣。陆时衍打开盒子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断口处被她用极细的赤金掐丝嵌补，刚好组成一朵小小的海棠花，金纹顺着玉的肌理蔓延，
不仅看不出裂痕，反而比原来更添了几分古意。
“你怎么知道……”他想说“怎么知道我奶奶最爱的是海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棠没接话，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戴着块百达翡丽星空表，表盘却有处明显的划痕。
她昨天在娱乐八卦上刷到，陆时衍在片场跟制片人吵架，把表摔在了监视器上。
“下次生气别摔东西。”她收拾着工具，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再贵的物件，
也经不住糟蹋。”陆时衍的耳尖莫名有点热。他活了二十八年，从童星出道到顶流影帝，
粉丝捧着媒体吹着，连导演都得让他三分，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经纪人总说他脾气得改改，可他就是忍不住，那些虚伪的笑脸看多了，总想找点真实的痛感。
“我请你吃饭吧。”他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唐突，补充道，“就当……付玉扣的手工费。
”苏棠抬眼，刚好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她忽然觉得，这顶流也不是那么讨厌，像只炸毛的猫，
看着凶，其实挺好哄。“不了，”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要去接我侄女放学。
”陆时衍看着她脱下工作服，换上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
露出光洁的额头。跟刚才那个专注得像雕塑的修复师判若两人，却更鲜活，
像沾着露水的野草，透着股韧劲。“我送你。”他拉开门，动作快得像怕被拒绝，“顺路。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是陆时衍惯用的TomFord香水。
苏棠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听见他问：“你侄女……多大了？”“五岁，
在上幼儿园中班。”“她爸妈呢？”苏棠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她没回答，只说：“到了。
”陆时衍看着她冲进幼儿园，很快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出来。那女孩跟她眉眼很像，
眼睛又大又亮，看见苏棠就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小姨”。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父母忙着在华尔街搞投资，家里永远只有菲佣，
他第一次摔碎花瓶时，得到的不是安慰，是父亲从视频里传来的冷冰冰的“败家子”。
奶奶是唯一疼他的人，总戴着枚玉扣，说等他长大了，就把另一半交给“会修东西的姑娘”。
四苏棠再次见到陆时衍，是在一个慈善拍卖会上。她穿着借来的香槟色礼服，裙摆太长，
走路时总怕踩到。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要拆迁，开发商给的补偿款连南城的一居室都买不起，
她只能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爷爷留下的那幅《秋山行旅图》卖个好价钱。“苏老师？
”陆时衍穿着黑色丝绒西装，领口别着朵白色山茶花，衬得他皮肤冷白。
他身边跟着个穿红色鱼尾裙的女明星，是最近跟他合作拍古偶剧的林薇薇，
手正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你怎么在这？”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的礼服上，
眉头微蹙——那裙子明显大了一号，袖口还有处勾丝，像是租来的。“卖幅字。
”苏棠言简意赅，不想跟他多纠缠。林薇薇娇笑着晃了晃陆时衍的胳膊，
声音甜得发腻：“时衍，这位是？”“一位朋友。”陆时衍的语气淡淡的，
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拍卖开始后，苏棠的心一直悬着。那幅字是爷爷的真迹，
她原本舍不得卖，可小侄女的心脏病复查不能拖，医生说再凑不够钱，就得错过最佳手术期。
“下一件拍品，近代书法名家苏振庭先生的《秋山行旅图》，起拍价五万。”台下一片沉默。
苏棠的脸有点白，指尖掐进了掌心。她知道爷爷的名气不如那些大家，
可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指望了。正想放弃，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十万。”是陆时衍。
林薇薇惊讶地瞪圆了眼：“时衍，你不是说对字画不感兴趣吗？”陆时衍没理她，
目光落在苏棠身上。她站在台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过的芦苇，看着脆弱，
却没弯下腰。“二十万。”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坐在前排的张总，出了名的好色，
刚才看苏棠的眼神就黏糊糊的。陆时衍皱眉：“五十万。”张总笑了，
露出金灿灿的牙：“陆影帝这是跟我抢？一百万。”台下开始窃窃私语。苏棠急了，
这已经远超字画的价值，她不能欠这个人情。刚想开口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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