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顶层的复式公寓，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华丽冰冷的囚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繁华触手可及，却透不进一丝温暖。颜汐被厉沉渊粗暴地扔进客厅，高跟鞋崴了一下，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她却死死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哼出声。
「砰」地一声巨响，厚重的防盗门被甩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狠狠撞在颜汐的心上。
厉沉渊扯开领带，动作间带着未消的怒意，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甚至没多看颜汐一眼，径直走向酒柜，倒了一杯烈酒，仰头灌下。
颜汐扶着冰冷的真皮沙发背，勉强站稳，手腕上那一圈青紫的捏痕在灯光下触目惊心。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几乎无法呼吸。
「沉渊，」她声音微颤，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今晚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李总为什么那样说，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厉沉渊猛地转身，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信你？」他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讥讽和厌恶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她，「颜汐，你告诉我，我和李总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看错了？还是我们都出现了幻觉？」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颜汐完全笼罩。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你能有今天，是靠谁？」他的手指几乎要点到她的鼻尖，语气森寒，「除了调香，你一无是处！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分都做不到！除了给我惹麻烦，你还会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颜汐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绝望。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徒劳地重复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滚烫地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收起你那套眼泪！」厉沉渊厌恶地别开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公寓半步！好好给我待在这里反省！」
他下达了禁足令，语气不容置疑。
颜汐闭上眼，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她不再辩解，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琉璃娃娃。
厉沉渊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想起一事，冷声道：
「还有，和姜家的合作项目‘蔷薇梦境’，核心香氛部分，由你负责。下周五之前，我要看到初步方案和样品。」
颜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刚刚那样羞辱她、禁足她，转头却又将如此重要的工作丢给她？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搓圆捏扁、还能无限压榨价值的工具吗？
「怎么？不愿意？」厉沉渊捕捉到她眼底的情绪，冷笑，「颜汐，这是你唯一的价值体现。别让我觉得你连这点用都没有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拿着酒杯转身走向书房，留下一个决绝冷漠的背影。
颜汐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良久，才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委屈、愤怒、绝望、还有那丝萦绕不去的诡异疑虑……各种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几乎要将她勒窒息。那个姜薇薇，还有她身上那股奇怪的香味……
之后几天，颜汐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她被没收了手机，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偌大的公寓。佣人按时送来饭菜，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多言。
她把自己关在改造成临时调香室的客房裏。这里摆满了她从各地收集来的珍贵香料、精油、试剂瓶和各种复杂的萃取仪器。只有在这里，沉浸在熟悉的气息里，她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和……活下去的支点。
「蔷薇梦境」，姜家这次主打的是少女系高端香水，要求兼具梦幻、清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颜汐摒弃杂念，投入工作。她需要钱，需要攒够一笔能让自己彻底离开的钱。这笔项目的奖金，或许是个机会。虽然渺茫，但她必须抓住。
她反复试验，调配，记录。有时灵感枯竭，她就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一站就是很久。有时因为熬夜和心力交瘁，她会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甚至好几次，雪白的纸巾上染了刺目的鲜红。她默默将纸巾揉成一团扔掉，眼神黯淡，心底涌起一阵恐慌，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没有时间生病。
这天下午，门铃响了。佣人去开门，传来姜薇薇甜美乖巧的声音：
「你好，我来找颜汐姐姐，是关于‘蔷薇梦境’项目的一些细节，想和她探讨一下。」
颜汐正在记录一份数据，闻声动作一顿，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虚假甜腻香气，似乎又隐隐飘来。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厉沉渊并不限制姜薇薇来访，甚至乐见其成，或许在他看来，姜薇薇的“善良懂事”能“感化”或者“监督”她。
姜薇薇轻车熟路地走进调香室，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亲切笑容。
「颜汐姐姐，没打扰你吧？」她打量着工作台上琳琅满目的仪器和半成品，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嫉妒。
【系统：扫描到目标正在创作‘蔷薇梦境’初版。成分分析中……分析完毕。复制该配方需积分5000，宿主积分不足。建议采取其他手段。】
姜薇薇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暗骂了一句：废物系统！这么点积分都没有！
「姜**有事？」颜汐语气疏离，她实在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尤其是那股味道，让她莫名心悸。
「就是一些市场调研数据，我觉得可能对姐姐创作有帮助。」姜薇薇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身体状似无意地靠近工作台，手指悄悄将一个米粒大小的微型物体粘在了台面下方。
【叮！道具【***头】部署成功。消耗积分10。】
「还有，沉渊哥哥让我来看看进度，他很重视这个项目呢。」她搬出了厉沉渊，语气自然。
颜汐听到那个名字，指尖微微一颤，心底泛起钝痛。她垂下眼睫：「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姐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呀。」姜薇薇假意关心，目光却像毒蛇一样细细扫过颜汐苍白的脸和瘦削的身体，「沉渊哥哥也是，怎么能把这么重的工作都交给姐姐呢，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打抱不平，实则每个字都在挑拨离间，暗示厉沉渊对颜汐的苛刻和不重视。
颜汐抿紧唇，不想接话。
姜薇薇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充分扮演了一个好学又关心项目的合作伙伴形象，直到觉得摄像头角度无误，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那股虚假的甜香终于散去，颜汐却觉得胸口更加憋闷。她走到窗边，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反胃感。
时间紧迫，她不得不加班加点。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眼睛布满了***，咳嗽也越来越频繁。终于，在期限的前一天凌晨，她完成了。
「蔷薇梦境」的初版香氛，被装在一只精致的水晶玻璃瓶中。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柔的浅粉色，轻轻摇晃，仿佛有细碎的星光流动。香气层次极其丰富，前调是带着露水的新鲜蔷薇混合清脆的梨香，中调引出温暖的鸢尾和蜂蜜，尾调则缠绵着淡淡的麝香和广藿香，完美诠释了从天真到朦胧诱惑的蜕变。
这是她的心血，甚至融入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爱与美好的残存向往。她小心翼翼地将样品和厚厚一叠配方手稿锁进工作台的抽屉里，极度疲惫和身体的不适终于击垮了她，她几乎是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瞬间陷入了昏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后不久，一个小小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从公寓大楼外部悬停在这间客房窗外。【信息***】短暂生效，屏蔽了这扇窗的简易报警装置。机械臂精准地伸入未完全关闭的窗缝，探向工作台抽屉……
【叮！宿主确认使用道具【***卡（一次性）】及【信息***（微型）】？目标：获取‘蔷薇梦境’配方及样品。】
【确认！】早已守在电脑前的姜薇薇兴奋地按下确认键。
几分钟后，无人机带着“战利品”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下午，厉沉渊提前回来了。他径直走进调香室，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样品和配方。」
颜汐刚刚醒来不久，头还昏沉着。她打开抽屉，下一秒，脸色骤变！
抽屉里空空如也！
她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冷汗涔涔而下：「不可能……我明明放在这里的……锁好了的……」
厉沉渊的眉头死死拧紧，耐心宣告耗尽：「颜汐！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看你演戏！东西！」
「真的不见了！沉渊，你信我！样品和配方都不见了！」颜汐慌了神，急切地翻找着其他抽屉，声音带着哭腔，「昨晚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厉沉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姜薇薇。他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缓和了些：「薇薇，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姜薇薇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沉渊哥哥！不好了！我们……我们项目的初步配方和样品好像泄露了！现在……现在对方公司竟然抢先注册了专利，还反过来发律师函指控我们抄袭！怎么办啊沉渊哥哥！」
声音很大，足够一旁的颜汐听得清清楚楚。
颜汐如遭雷击，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厉沉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猛地看向颜汐，眼神中的风暴比昨晚更加恐怖骇人。
「是你？」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颜汐！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报复？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颜汐绝望地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姜薇薇！一定是她！她昨天来过！她……」
「够了！」厉沉渊猛地打断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狠狠拽到电脑前，屏幕上正是那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和对方抢先注册的专利文件截图！
那配方，那核心的描述，与她设计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几个关键比例被微妙调整，使得香气略显劣质和廉价，但核心创意毋庸置疑是她的！
「证据确凿！你还想攀咬薇薇？她为了这个项目忙前忙后，急得都快哭了！而你！」厉沉渊的眼神充满了彻底的失望和厌恶，仿佛在看一摊令人作呕的秽物，「颜汐，你的才华和你的人一样，都肮脏得令人发指！」
他狠狠甩开她，仿佛多碰一秒都嫌脏。
颜汐踉跄着撞在冰冷的仪器架上，腰侧一阵剧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了多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恨和鄙夷，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他不信她。从来都不信。
厉沉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失魂落魄、泪流满面的样子，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只有冰冷的决断：「从今天起，‘蔷薇梦境’项目由薇薇全面接手！你，给我滚出调香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踏进一步！」
说完，他决绝转身，大步离开，去处理这场由他“妻子”带来的“巨**烦”和“耻辱”。
空荡荡的调香室里，只剩下颜汐一个人。她缓缓滑倒在地，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她看着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香料和仪器，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空气中，似乎又隐隐飘来了那股虚假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她抱住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地狱真的不止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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