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2年的春风，不是轻轻吹的，
是呼啦啦扑进清溪村的——风里裹着的油菜花香不是一缕，是成团成团的，
粘在衣角上、发梢上，连呼吸都裹着甜。村口的老槐树枝桠刚冒出新绿，
林晓棠就背着帆布包站在树下，包洗得发白，“为人民服务”的红字被太阳晒得软乎乎的，
包带还缝了两圈蓝布补丁，是她妈临走前连夜用碎布拼的。她刚满19岁，
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还沾着县城理发店的茉莉香，站在满是泥土气息的村口，
连指尖都带着点怯生生的软，像刚冒头的春笋。不远处的青石板上，
**正蹲在那儿给王奶奶扎针。他穿件蓝布褂，洗得发蓝，
下摆沾着圈泥点——早上给村西头的牛接生，不小心蹭的。
手里的银针捏得比绣花针还轻，他先把银针在酒精灯上燎了燎，火苗舔过针尖，
泛出点银亮；又用拇指给王奶奶揉了揉膝盖的足三里穴，揉得老人家舒服地叹气，
才轻声念叨：“婶子别怕，就一下，跟被蚊子叮似的，疼了您就喊。”围观的人里，
张大婶最是热心，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喊：“陈医生！你快瞧！新来的林老师站那儿呢！
脸比咱村后山的桃花还嫩，比咱村井水还亮堂！”这话一落，
**的手“噌”地抖了下，银针差点扎歪到旁边的肉上。他慌忙抬头，
正好撞上林晓棠的眼睛——那双眼亮得像浸了清溪的水，睫毛忽闪忽闪的，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弯成月牙，连带着周围的油菜花香都像甜了几分。
他慌得赶紧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谁知带子没系紧，听诊器“啪”地掉在地上，
骨碌碌滚了两圈，正好停在林晓棠脚边。“陈医生，您这听诊器是急着跟我打招呼吗？
”林晓棠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听筒，
就不小心蹭到了**伸过来的手背——他的手粗糙，带着常年握针、干农活的薄茧，
林晓棠的指尖一凉，赶紧缩了缩。**的耳尖瞬间红得像灶膛里刚添的炭火，
头埋得快碰到胸口，结巴着接听诊器：“对、对不住！我这手……我这手比脚还笨！
上次给二柱听诊，愣是把听诊器扣在了他后脑勺上，那小子现在见了我还喊‘后脑勺医生’，
笑了我三天！”这话逗得围观的人笑作一团，王奶奶笑得直拍腿，连林晓棠都捂着嘴笑，
辫子梢跟着晃。春风卷着笑声绕着老槐树转，连空气里的油菜花香都稠了几分，
黏在人的心尖上，软乎乎的。日子像村口的溪水，慢慢淌着，就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了一起。
林晓棠班里的小胖发烧，脸蛋烧得通红，她抱着孩子往卫生室跑，小胖体重不轻，
她抱得胳膊发酸，裤脚还沾了田埂的泥，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见了，
先从药箱最底层摸出颗橘子味水果糖——糖纸是橘色的，印着只咧嘴笑的小老虎，
是他托县城亲戚捎来的，专给怕打针的孩子留的——塞到小胖手里：“先吃甜的，
再喝药就不苦了，先甜后苦，病好得快。”等小胖含着糖不闹了，他才慢悠悠地配药，
量体温的时候，还特意把体温计在手里捂热了才递过去。
**要去山那边给独居的刘爷爷看病，山路远，得走两个钟头。
林晓棠头天晚上就蹲在灶台前烙葱花饼，饼里放了她从家里带来的芝麻，烙的时候，
香味飘出半条街。她用油纸把饼包得严严实实，还裹了层棉絮保温，
塞到**手里：“山路远，别饿肚子，饼凉了就揣怀里捂捂，你体温高，能捂热。
”**接过，油纸还带着灶膛的温度，他捏着饼，走了一路，都没舍得吃一块。
有次下暴雨，天快黑了，低年级的小妞妞家在山坳里，没人来接。林晓棠正犯愁，
**就扛着蓑衣来了：“我送你们，雨大，你一个人不安全。”路上雨下得急，
豆大的雨点砸在蓑衣上“啪啪”响，**把蓑衣全披在林晓棠和小妞妞身上，
自己的蓝布褂早淋得能拧出水，刘海往下滴着雨珠，顺着脸颊流进衣领，
却还笑着问小妞妞：“冷不冷？叔叔背你走，背你走就不冷了！”小妞妞趴在他背上，
小手还攥着林晓棠的衣角，三个人的影子在雨里拉得长长的，像连在一起的线。
后来林晓棠看见**的药箱带子被树枝勾破了，露着里面的棉线，
就偷偷把药箱拿回自己的宿舍。她找出从家里带来的粉布，又翻出针线盒，
躲在小油灯下缝补。缝着缝着，突然想绣点什么，
就试着绣了朵小桃花——她从没绣过花，针脚歪歪扭扭的，手指还被针扎破了好几次，
血珠渗进粉布里，倒像桃花的胭脂色，显得更艳了。第二天把药箱还给**时，
她还特意把桃花补丁转到里面，怕他笑话；**接过药箱，手指摸到里面的补丁，愣了愣，
却没问，只是后来每次用药箱，都格外小心，从不把那面补丁朝外。1985年夏天的风，
总带着股燥乎乎的热意。村支书揣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通知，
踩着田埂上的野草走进清溪村时，连狗都懒得抬头——可这张纸，
却像块石头砸进了林晓棠和**心里。“晓棠啊，县里批了，你能回城考大学，
这可是咱村的大喜事！”村支书拍着她的肩膀，声音亮得能传到老槐树下。
那晚的老槐树下，蝉鸣聒噪得像要把夏天的热气都吵出来，树叶被晚风掀得“沙沙”响，
投在地上的影子晃来晃去，像两人乱了的心神。**蹲在树根旁，
手在贴身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支用红绳系着的钢笔——笔杆磨得发亮，
边缘还留着几道细小的磕碰印，是当年他爹教村里孩子写字时，被调皮学生摔的。
“这是我爹当民办教师那阵儿用的，”他把钢笔往林晓棠手里塞，指尖有点抖，
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些，“你带着，这笔写字顺溜，写作文准能得高分，考大学指定中。
”他怕她不收，又补了句，“我爹说，好笔得配好字，你的字好看，配它正好。
”林晓棠攥着钢笔，冰凉的金属壳子被掌心的汗捂得发烫。她低头看着笔杆上的红绳，
是她上次给**缝药箱时剩下的线，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系在了笔上。
眼泪“啪嗒”一声砸在笔杆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建国哥，”她声音发颤，
却把钢笔攥得更紧，“我考完就回来，回清溪村，回你身边，你等我。”**没说话，
只是重重点头，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要顺着槐树根扎进土里，
把这句承诺牢牢拴在村里。他悄悄把林晓棠的手攥在掌心，她的手有点凉，
他就用自己粗糙的手掌裹着，想给她多捂点热乎气。可命运总爱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
像村里孩子扔石头打水漂，溅起的涟漪却能打乱一整个湖面。林晓棠回城后，
租了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出租屋，窗边摆着张掉漆的木桌，
桌上总放着叠从学校食堂要的旧稿纸——每周日晚上，她都会坐在桌前写信，
台灯的光昏昏黄黄，照得她的影子贴在墙上。信里写她啃书本啃到后半夜，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二天去买早点，卖包子的阿姨还问她是不是哭了；写县城的馒头噎得慌，
不如村里李婶家的葱花饼香，她试着自己烙，
结果把饼烙成了黑炭；写她梦见和他一起送低年级孩子回家，田埂上的油菜花又开了，
黄灿灿的，孩子把花瓣撒在她头发上，他笑着帮她摘下来。每次写完信，
她都会在信封上仔仔细细写“清溪村**收”，还会在信尾画个小小的桃花，
像她缝在药箱上的那样。可那些信，全被邻村的新手邮递员送错了。
那邮递员是刚从部队退伍的小伙子，认不全周边村名，
把“清溪村”和“清池村”的信封混在了一起。一叠信被他压在邮局抽屉最底层，
上面还堆着他的退伍证和没寄完的报纸。直到半年后，他媳妇收拾抽屉时翻出来，
戳着他的额头说“你这马虎蛋，人家的信都快放发霉了”，
他才拍着脑袋想起“还有堆清溪村的信没送”，赶紧骑着自行车往清溪村赶。
**是在村口接的信。那天他刚给村东头的张爷爷看完病，手里还提着空药箱，
看见邮递员递来的一叠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心猛地一跳。他抱着信，
又走回了老槐树下，蹲在当年和林晓棠坐过的树根旁，一封封拆开。
信纸被半年的水汽浸得发皱，有的地方字迹都晕开了，林晓棠的字从一开始的工整小楷，
慢慢变成后来的潦草连笔，想必是写得急，怕错过邮局的送信时间。最后一封信里，
还夹着片干枯的桃花——花瓣已经褪成了浅粉色，却被压得平平整整，
和他药箱带子上那朵绣的桃花，一模一样。**把那片桃花贴在胸口，
在老槐树下坐了一夜。夜里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槐树叶时不时落在他肩上，
他却像没察觉，只是一遍遍地读信，手指拂过那些晕开的字迹，
像在摸她写信时冻得发红的手。可那时，他母亲已经重病卧床半个月了。老太太吃不下饭，
连喝口水都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村里就他一个赤脚医生，他白天给母亲熬药、扎针，
晚上守在床边，眼睛熬得布满血丝。新来的护士李娟看他辛苦，
主动天天来帮忙：早上天不亮就来熬小米粥，粥熬得黏糊糊的，
一勺勺喂给老太太；中午帮老太太擦身、换衣服，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晚上还会给**留碗热粥，说“你得顾好自己，
不然谁给婶子看病”。李娟是邻村人，说话轻声细语，手脚却麻利得很，
老太太渐渐喜欢上这个姑娘，拉着她的手说“娟儿啊，你要是我闺女就好了”。有天夜里，
老太太精神好了些，拉着**的手，气息微弱得像根快断的线：“建国，
娘知道你等晓棠……晓棠是好姑娘，可咱不能耽误人家啊，她在城里有出息，
咱清溪村留不住她。”她顿了顿，咳了两声，又说，“娟儿是个好姑娘，心细，
能跟你过日子，能给你端碗热粥……娘放心。”**看着母亲枯瘦的手，
又想起林晓棠信里写的“等我回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母亲的手背上。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让她操心。
1986年秋天的风，带着田埂里稻谷的香气，吹进了清溪村。
**和李娟的婚礼简单得像村口的炊烟，却暖得很——李娟自己缝了件红棉袄，
袖口绣着朵小梅花；**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蓝的蓝布褂，
时忆晗傅宁洲 分类：言情 作者：时忆晗 主角：时忆晗傅宁洲 
七年时分 分类：言情 作者：陆骁 主角：陆骁时心 
诱他江念芙沈修筠 分类：言情 作者：江念芙 主角：江念芙沈修筠 
秦阳薛冰全文免费阅读小说 分类：都市 作者：山间老寺 主角：秦阳薛冰方媛 
江宴褚盈大结局 分类：言情 作者：褚盈 主角：江宴褚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