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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在整理丈夫周俊的书房时。无意间碰落了一本厚重的《建筑艺术史》。
书从书架顶层坠落，内页里飘出一张薄薄的纸。她弯腰拾起，本以为是什么书签。
却瞥见顶端一行醒目的黑体字DNA鉴定报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目光直接跳到页面下方的结果栏：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周俊为周子睿的生物学父亲。
许诺的膝盖发软，扶住书桌才勉强站稳。周子睿，他们六岁儿子的同班同学。
那个和周俊一样有着深邃眼窝和微卷头发的男孩。纸张在她手中颤抖。日期显示，
这份报告出具于三年前。三年前。那时儿子小朗刚上小学一年级。
周俊正是那时主动提出每天接送孩子，理由是体贴她照顾家庭的辛苦。
许诺一寸寸扫视着书房。这个她整理了十二年的空间，此刻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
红木书桌上摆着他们的全家福，照片上周俊的手臂亲密地环着她的肩膀。
笑容温和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她开始系统地搜查，动作机械而精准。
在档案柜最底层的保险箱里，她找到了更多秘密。钥匙藏在书房挂钟后。
这是周俊自以为高明的地方，但一个主妇最了解自家每一件物品的异常。保险箱里有房产证，
登记日期是四年前，户主名字是王雅琳——周俊的秘书。还有一大沓收据，
来自一家私立学校，学费高昂得令人咋舌。另一个文件袋里装着体检报告，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周子睿，AB型血”。许诺闭上眼，
想起上周小朗发烧时验血的单子O型。她和周俊都是O型血。
生物学的基础知识像一记重锤击打在她的胸口。她继续翻找，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表面。
那是一支旧式钢笔，她送给周俊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那时他刚创业，
握着她的手说：“等公司做大了，我给你买个大房子，带花园的那种，
你可以在里面种满蔷薇。”花园后来真的有了，蔷薇也年年盛开，
只是看花的人早已心不在焉。她拧开笔帽，笔管内藏着一枚微型U盘。
电脑识别U盘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里面存着数百张照片，
周俊和一个眉眼温顺的女人。还有一个越来越大的男孩，从婴儿到儿童，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他们一起吹蜡烛，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堆沙堡。照片上，周俊的笑容是那么自然。
眼角漾起的皱纹里没有丝毫她在婚姻中常见到的疲惫与敷衍。最后一份文件是遗嘱草案。
日期是两个月前，将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三十留给周子睿，房产及其他资产留给王雅琳。
小朗的名字，出现在遗产列表的末尾，配比不足十分之一。许诺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窗外夕阳西沉，将房间染成血色。她听见车库门开启的声音，周俊回来了。“老婆，
我回来了！”客厅传来周俊明朗的嗓音，一如既往。许诺拔出U盘，放回原处，合上保险箱，
将一切恢复原状。她走出书房，面带微笑。“今天这么早？”她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衣，
挂到衣帽架上，动作流畅得如同过去的四千多个日夜。“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国外的客户。
”周俊松了松领带，俯身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习惯性的吻。许诺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她不用的香型。她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指向厨房：“我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
”“太好了，我先去看看小朗。”周俊走向儿童房，许诺凝视着他依然挺拔的背影。
想起照片上他抱着另一个男孩举过头顶的模样，那样开怀，那样毫无保留。晚餐时，
周俊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公司的新项目。时不时夹菜给她，给儿子讲笑话。小朗被逗得咯咯笑，
餐桌上一片温馨。多完美的家庭剧。许诺想。而她演了十二年的女主角，
竟不知自己早已被换角。那天夜里，许诺独自站在阳台，城市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
看不见星光。她回忆起初见周俊时的情景，那时他只是一个穷学生。用省下的钱买两支雪糕，
一支给她，一支化在手里。“将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他当时这样说，
眼睛亮得像星星。后来他确实做到了。公司蒸蒸日上，他们搬进了别墅，
有了司机、保姆和花匠。她辞去工作，成为周太太，全心打理家庭。朋友们羡慕她嫁得好，
说她命里带福。谁能想到，这光鲜亮丽的壳里，早已蛀空。凌晨三点，
许诺在客房的卫生间里，对着马桶无声地呕吐。胃里空无一物，
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她的喉咙。她用冷水冲洗脸颊，
抬头看镜中的自己——三十八岁的女人。皮肤依然紧致，全靠定期护理和自律的生活，
但眼角已爬上细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疲惫。这就是她为之付出全部的爱情和婚姻。
一个精致的囚笼，铺着天鹅绒，却锁住了她的咽喉。第二天清晨，
她一如既往地为全家准备早餐，送丈夫出门，亲吻儿子的脸颊。等家里只剩她一人时，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我，许诺。我需要你帮忙查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是她的大学同学杨震，如今是业内小有名气的**。
多年前他曾对许诺表示过好感，但彼时她已心属周俊。这些年来，
他们保持着偶尔联系的朋友关系。“说吧，查什么？”杨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周俊的私生子，还有他的秘书王雅琳。我要所有的细节。”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确定吗？”“再确定不过了。”挂断电话后，许诺走进花园。初夏的蔷薇开得正好，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晨光中舒展。她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花枝，动作精准而冷静。剪刀合拢，
花枝应声而断。杨震的调查比预想中更快。一周后，他约许诺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见面。
“事情比你想的还要复杂。”杨震推过一个文件夹，“周俊和王雅琳的关系始于七年前，
当时你刚怀上小朗。他们的儿子周子睿现在七岁，在贵族私立学校就读。”许诺翻开文件夹，
里面是王雅琳的资料。普通家庭出身，毕业于一所二本院校，在周俊的公司工作了九年。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清秀，不算惊艳，但自有一股温婉气质。“有趣的是，
”杨震指了指另一份文件。王雅琳名下不仅有一套房产，
还有一家注册于两年前的装饰设计公司。法人是她弟弟，但实际出资人是周俊。
这家公司承接的都是周俊公司的项目。许诺抿了一口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也就是说，
他不仅在外面有另一个家，还在转移资产？”“更准确地说，
他一直在为这个后备家庭做长远打算。”杨震叹了口气，“诺，你必须做好准备，
周俊的财务状况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他名下的公司负债累累，
而你们共同的好几处房产都被抵押了。”许诺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继续查，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回到家，许诺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十二年的婚姻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优雅的衣着，精致的妆容，一个体面妻子的外壳。
而内里，早已被掏空。她回想起刚结婚时的梦想。一个温馨的家，相濡以沫的伴侣，
或许再有个孩子。那时周俊的事业刚起步，他们租住在五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晚上挤在沙发上分享一碗泡面，却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大概是从他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开始。从他手机上了密码，洗澡也要带进去开始。
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剩下“孩子”“家务”和“钱”开始。她曾以为这是婚姻的常态，
是**褪去后的平淡相守。如今才明白，那艘婚姻的船早已漏水，而她是最晚知道的乘客。
那个周末，周俊说要去外地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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