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色的诊断书，很薄。
上面的字，却比山还重。
胰腺癌，晚期。
苏晴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指尖冻得发白，几乎捏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耳膜里尖锐的嗡鸣。
医生的话还在回响。
“恶性程度很高，已经扩散了。”
“保守治疗的话，大概还有三个月。”
“苏**，通知一下家人吧。”
家人？
苏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拿出手机，通讯录从上滑到下，手指却停在了置顶的那个名字上。
蒋哲。
谈了五年的男朋友。
就在她准备拨通电话的瞬间，对方的电话先进来了。
苏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
电话那头传来蒋哲理所当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在哪儿呢？”
“医院。”
“又怎么了？跟你说了别老是小题大做，一点小毛病就往医院跑。”
苏晴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惊天噩耗，蒋哲接下来的话，就将她彻底打入了冰窖。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你上个月的奖金发了吧？先转我一万。”
“干什么？”苏晴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看中最新款的手机了，今天发布，我寻思着早点拿下。你那个旧手机也该换了，我这个旧的就给你用。”
“……”
苏-晴想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音。
她用了五年的旧手机，终于可以换成他用了两年的“新”手机了。
多大的恩赐啊。
“怎么不说话？”蒋哲的语气更不耐烦了，“快点啊，一会儿抢不到了。密码还是你生日。”
苏晴没有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将蒋哲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
她站起身，将那张诊断书叠好，放进包里，像是放进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她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本市最贵的商场。
她走进一家从不敢踏足的奢侈品店，导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苏晴直接走到最贵的那款包前。
“这个，还有这个，以及旁边那个系列的所有颜色。”
她指着一排包，平静地说。
“都给我包起来。”
导购愣住了。
苏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柜台上。
“刷卡。”
这张卡里，是她工作八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所有积蓄。
原本，是准备和蒋哲一起付首付的。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拎着十几个购物袋走出商场，苏晴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
不真实。
但又有一种报复性的**。
她打了辆车，回到那个她和蒋哲共同居住了五年的出租屋。
一开门，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玄关处，一双不属于她的粉色高跟鞋，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苏晴的脚步顿住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换了鞋，将手里的购物袋重重地放在客厅的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
蒋哲从卧室里冲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看到苏晴和地上的购物袋，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你发什么疯？买这么多垃圾回来干嘛？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苏-晴没理他，目光越过他，看向那扇虚掩的卧室门。
“让她出来。”
蒋哲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什么？家里没别人！”
苏晴笑了。
那笑容，冰冷又陌生。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蒋哲的心上。
“滚开。”
“苏晴！你别无理取闹！”
蒋哲伸手想拦她。
苏晴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蒋哲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一向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女人，今天居然敢动手打他？
苏晴没再看他，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床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满身的痕迹。
那张脸，苏晴再熟悉不过。
林薇薇。
她最好的闺蜜。
林薇薇看到苏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开口。
“晴晴……你……你听我解释……”
苏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转身，回到客厅，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最大的黑色垃圾袋。
她开始往里面扔东西。
蒋哲的衣服，鞋子，游戏机，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不留。
“苏晴！你疯了！”
蒋哲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想抢夺垃圾袋。
苏晴直接将垃圾袋扔到他怀里。
“拿着你的东西，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的房子？苏晴你搞搞清楚，这房子是我租的！”蒋哲气急败坏地吼道。
“是吗？”苏晴从包里拿出租赁合同，甩在他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合同上签的是谁的名字。房租、水电、物业费，哪一笔不是从我卡里扣的？”
蒋哲被合同砸得一懵，看着上面白纸黑字的“苏晴”两个字，哑口无言。
这几年，他早已习惯了心安理得地享受苏晴的一切，甚至潜意识里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给你十分钟。”苏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分钟后，你和你的垃圾，还有那个女人，要是还在这里。”
她顿了顿，拿起手机，拨通了110。
“我就告你们私闯民宅，外加一个聚众**。”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
苏晴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蒋哲和林薇薇惨白的脸上。
“喂？晴晴？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蒋哲又欺负你了？”
电话里，传来林薇薇虚伪又急切的关心声，她忘了自己刚刚才从苏晴的床上爬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和眼前惊慌失措的女人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极致的讽刺。
苏晴举着手机，听筒里林薇薇还在喋喋不休地表演着姐妹情深。
“晴晴，你别怕，我马上过来找你！你等着我！”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按下了免提。
林薇薇那做作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卧室里的林薇薇，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抢苏晴的手机，却因为腿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啊！”
一声尖叫。
电话那头的“林薇薇”戛然而止。
蒋哲也懵了，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地上狼狈的女人，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两个林薇薇？”
苏晴没兴趣给他解释什么叫“电话伪装”软件。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还演吗？”
林薇薇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苏-晴会用这种方式，把她的假面撕得粉碎。
“滚。”
苏晴只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像是一道赦令。
林薇薇连滚带爬地抓起自己的衣服，看都不敢再看苏晴一眼，仓皇逃离了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苏晴和蒋哲。
蒋哲的脸色阵青阵白，他试图挽回最后的尊严。
“苏晴，你别太过分！我们五年的感情，就因为这点小事……”
“小事？”苏晴打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这叫小事？”
她一步步逼近蒋哲，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结。
“你花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睡着我的闺蜜，现在告诉我，这只是‘小事’？”
“我……”蒋哲被她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蒋哲，你是不是觉得我苏晴特别好欺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反抗，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蒋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苏晴看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子，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为这样的男人生气，简直是浪费她为数不多的生命。
她指着门口的垃圾袋。
“滚。”
这一次，蒋哲不敢再有任何废话。
他灰溜溜地拖起那个巨大的垃圾袋，像是拖着自己失败的人生，狼狈地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苏晴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没有哭，也没有笑。
她只是觉得累。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也仿佛在冲刷着她过去二十八年的人生。
那些忍让，那些妥协，那些为了别人而活的日日夜夜。
从今天起，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苏晴照常去了公司。
她化了一个精致的浓妆，换上了一件自己最贵的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全开。
同事们看到她，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晴姐，你今天……好不一样。”
“是吗？”苏晴微微一笑，“可能因为，想通了吧。”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刚打开电脑，部门总监王海就腆着啤酒肚走了过来。
“苏晴啊，那个城西文旅的项目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这个项目，是苏晴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出来的。
她知道，王海又想故技重施，抢走她的功劳。
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忍气吞声。
但现在。
苏晴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王总监，你说哪个项目？”
王海一愣，“就是城西那个啊！上周我让你做的那个！”
“哦……”苏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说那个啊。”
她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当着王海的面，扔进了碎纸机。
“撕拉——”
刺耳的声音响起。
王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苏晴！你干什么！你疯了！”
他冲过去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份凝聚了苏晴无数心血的方案，已经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纸屑。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苏晴站起身，身高加上高跟鞋，刚好可以俯视矮胖的王海。
“王总监，你记错了。那个项目方案，我没做过。”
“你！”王海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你……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总裁说！你被开除了！”
“好啊。”苏-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去说。”
她顿了顿，补充道。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总裁‘汇报’一下。”
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正在录音的界面。
“比如，您是如何‘指导’我，让我把项目方案的署名改成您的名字的。”
“再比如，您是如何暗示我，如果我想顺利转正，周末最好‘陪’您去见见客户的。”
“还有，您去年报销的那笔十万块的‘招待费’，发票好像有点问题……”
苏晴每说一句，王海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顺无害的下属，手里竟然握着这么多他的把柄。
“苏晴……不，晴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王海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晴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好好说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这些‘好料’，我想，公司纪检委会比我更感兴趣。”
她没有理会身后王海杀猪般的哀嚎，径直走向了电梯。
她要去顶楼。
总裁办公室。
既然要走，那就要走得轰轰烈烈。
她要把这些年受的所有委屈，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顶楼的总裁秘书看到她，有些惊讶。
“苏晴？你没有预约，不能见总裁。”
苏晴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朝着那扇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走去。
“我有急事，关于城西文旅项目的重大纰漏，必须立刻向总裁汇报。”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办公室里的人听到。
秘书脸色一变，正要上前阻拦。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落在苏晴身上。
他就是这家公司的传奇，年仅三十岁就坐上总裁之位的顾晏尘。
顾晏尘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气势凌人的女人，微微皱眉。
“你就是苏晴？”
“是我。”
“你说，项目有重大纰漏？”
苏晴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是的，最大的纰漏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个窃取下属成果、还企图职场***的废物。”
话音刚落，整个楼层一片死寂。
秘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顾晏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侧开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来，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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