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血染空气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那种味道浓烈得像是把一大把生锈的铁钉硬生生塞进喉咙里，刮擦着你的扁桃体，让你想吐，
却又不得不呼吸。林默站在404寝室的门口，
手里那袋刚从全家便利店买来的关东煮已经凉透了。汤汁透过薄薄的塑料袋，
像冷汗一样黏在他的手心。走廊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
只能靠楼道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提供一点绿幽幽的光。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屋里的景象。或者说，哪怕是个瞎子，闻到这股味儿，
听到脚底下踩到的那那种“吧唧、吧唧”的粘稠声响，也能猜到这里是个地狱。
林默没有尖叫。作为404寝室公认的“透明人”、“受气包”、“王浩的狗”，
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忍耐疼痛，忍耐羞辱，自然也能忍耐恐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寝室正中央的那个人。那是王浩。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穿着几千块球鞋，
仅仅因为心情不好就逼林默喝洗脚水的王浩。那个捏着所有人把柄，
把寝室变成他私人刑场的王浩。现在，王浩躺在地上，像一堆被人随意丢弃的烂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林默很难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那个部位现在的状态。它不再是球体，
而是一滩扁平的、向四周放射状炸开的混合物。就像是夏天放在柏油马路上暴晒了一整天，
然后被重型卡车狠狠碾过的烂西瓜。红色的汁液、白色的浆体、黑色的头发，混杂在一起，
喷溅得满地都是。甚至连两米高的天花板上，都挂着几滴正在缓慢坠落的血珠。
一把黑色的哑铃，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央，像是这件残酷艺术品的最后落款。那是大壮的哑铃。
15公斤重，铸铁，平时用来练肱二头肌，现在却用来砸碎了人类最坚硬的骨骼。
林默的视线缓缓下移，看着自己的鞋底。那双昨天才刷干净的帆布鞋，
此刻边缘已经染上了一圈暗红。死了。真的死了。
2全员恶人一股难以名状的电流顺着林默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是恐惧吗？不，
那是亢奋。是一种长期被压抑到极致后，突然获得释放的、几乎让人想要原地跳舞的**。
但这种**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一种彻骨的寒意取代。他听到了呼吸声。不是王浩的，
王浩这种状态要是还能呼吸，那就是丧尸片了。那是他身后的呼吸声。
急促、粗重、带着压抑的颤抖。林默猛地回头。昏暗的走廊里，站着四个人。张少，
那个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此刻正死死地***墙皮，平日里那种目中无人的嚣张荡然无存，
那张总是嘲讽人的嘴正微微张开，像一条缺氧的鱼。李学霸，
总是把腰挺得笔直、自诩精英的李睿，此刻佝偻着背，那副厚底眼镜起了一层雾气，
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正在剧烈痉挛，指节惨白。大壮，
一米八五的体育生，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他的目光越过林默的肩膀，
死死盯着那把哑铃，喉结疯狂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最后是赵赌鬼，赵杰。
这个平时混不吝的滚刀肉，此刻却缩在最后面，他的两腿在打摆子，如果不靠着墙，
恐怕已经跪下了。五个人。加上地上的一具尸体。404全员到齐。没有人尖叫。
也没有人问发生了什么。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正常的大学生，看到室友惨死，
第一反应绝对是惊恐的嚎叫，或者语无伦次地质问。但他们没有。那种沉默，
像是一层厚厚的胶水，把他们五个人粘连在一起。空气里除了血腥味，
开始弥漫出一股名为共谋的味道。林默看着他们，慢慢地把那袋关东煮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都在啊。”林默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打破了死寂。“他……他死了？”赵赌鬼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期盼。
“脑袋都成那样了，你说呢？”张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但他掏出打火机的手抖得根本打不着火，“谁干的？操，我就问一句，谁干的？
”这是一个陷阱问题。谁回答，谁就是傻子。李学霸推了推眼镜，
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这种时候讨论谁干的毫无意义。重点是，我们都在这儿。都在现场。
而我们的脚印、指纹、甚至呼吸，现在都留在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里。”“那怎么办？
报警？”大壮的声音在发颤。听到报警两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报警，
意味着警察会来。意味着审讯。
意味着那个藏在他们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不可告人的半小时，会被挖出来暴晒在阳光下。
“我是刚回来的。”李学霸突然说道，语速很快，“我一直在图书馆备考，我有不在场证明。
”“我也刚到。”张少立刻接话，眼神凶狠，“老子在MIAMI酒吧喝了一晚上，
几点几分刷的卡都有记录。我只是回来换衣服的。”“我在网吧。”赵赌鬼急切地举起手机，
“我……我一直在打游戏，真的，监控能看见我。”“我在夜跑。
”大壮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我不可能会杀人，我最怕血了。
”他们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排练好的合唱，急不可耐地把自己从这滩烂泥里摘出去。
林默静静地听着。这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啊。明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刚刚奔跑过的汗味，
明明每个人眼底都有那种刚刚经历过极度**后的***。却都在装作若无其事。
“我帮隔壁刘明洗衣服去了。”林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
“所以……我们谁都没杀人，对吧？”四双眼睛同时死死地盯着林默。
那种眼神里充满了威胁、试探，以及一丝名为“同盟”的默契。“对。”张少走过来，
拍了拍林默的肩膀，手掌心里全是冷汗，“我们刚回来，一推门，王浩就已经死了。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那谁来报警？”李学霸问。“我报。
”林默掏出手机。作为“透明人”，这种跑腿的事儿一向是他做。而且，
只有掌握了报警的主动权，他才能把自己那几秒钟的微表情调整到最完美的受害者状态。
嘟～～～嘟～～～“喂，110吗？救……救命啊！死人了！我们要吓死了！
这里全是血……”林默对着话筒嚎啕大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而在泪水的掩盖下，
他的嘴角却在那一瞬间，微不可查地***了一下。3审讯博弈审讯室里的灯光很白，
白得让人心慌。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刑警支队长张锋。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
头发像钢针一样立着，眼神里带着一种能看穿人骨髓的锐利。他没穿警服，
只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皮夹克，身上有一股混杂着烟草和熬夜的味道。
张锋并没有立刻开始审讯。他站在单向玻璃后面，手里端着一杯浓茶，
静静地看着分别关在五个审讯室里的嫌疑人。“有意思。”张锋吹了吹茶沫。“张队，
怎么说？”旁边的徒弟小刘正在整理资料，“这五个大学生，背景都很干净。
除了那个王浩是个典型的校园恶霸之外，其他几个看起来都不像是能把人头砸烂的变态。
”“背景干净？”张锋冷笑了一声，“背景干净的人，看到那样惨烈的尸体，会是这种反应？
”他指了指1号审讯室的张少。这个富二代正翘着二郎腿，虽然腿在微微抖动，
但脸上全是那种“你们抓错人了”的不耐烦。又指了指2号审讯室的李学霸。
这家伙竟然在背单词。虽然书被没收了，但他嘴里还在无声地念叨着，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现实。“如果是普通学生，现在应该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或者哭着喊妈妈。
”张锋喝了一口茶，“但这五个人，除了那个叫林默的看起来稍微正常点（正在发抖），
其他四个都在……**思考**。”“思考什么？”小刘问。“思考怎么把谎圆得更像真的。
”张锋放下茶杯，“走吧，去会会这群象牙塔里的恶鬼。
”审讯记录A：张阔时间：22:30张阔用力拍着桌子，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我说了八百遍了！我在酒吧！MIAMI！全城最贵的卡座！
我去的时候王浩那孙子还活着，回来的时候他就成烂西瓜了！这中间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张锋也不生气，只是慢悠悠地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根烟：“酒吧？一个人去的？
”“那哪能啊？我有几个哥们儿，还有俩陪酒的妹妹。”张阔翻了个白眼，“你们去查啊，
我不差那点酒钱，消费小票我都留着呢。”“我们查过了。”张锋吐出一口烟圈，
“晚上8点到9点半，这期间你确实在酒吧开了卡座。但是，酒吧监控显示，
8点15分的时候，你离开了座位，往卫生间方向去了。直到8点50分才回来。
”张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我喝多了！去厕所吐不行啊？我那胃不好，
趴马桶上睡着了不行啊？”“吐了35分钟？”张锋盯着他的眼睛，
“从MIAMI打车回学校，如果走绕城高速不堵车的话，单程只要12分钟。
来回24分钟，加上作案时间10分钟，刚刚好。”“你有证据吗？”张阔突然前倾身体，
那股嚣张劲儿又上来了，“警官，咱们讲法律。你说我回去杀人了，监控呢？
滴滴打车记录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我飞回去的啊？”张锋没有反驳，
只是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极度抗拒回忆中间那段时间，攻击性强，且提到王浩时，
嘴角有下意识的上扬他在庆幸。“还有一个问题。”张锋突然换了个话题，
“王浩手机里有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有一段关于你的视频。
视频里你好像在用鼻子吸什么白色的粉末？那是***吗？”张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额角的青筋暴起：“那是面粉！那就是为了好玩！王浩那个王八蛋……他骗我说那是好东西，
结果拍下来敲诈我！我给他转了五万块钱了！还没完没了！”“所以你有杀人动机。
”“我想杀他！”张阔吼道，“但我没杀！我要杀也是找人打断他的腿，我也不会亲自动手！
脏了老子的手！”审讯记录B：李睿时间：23:00相比于张阔的暴躁，
李睿显得冷静得可怕。“警官，首先我们要明确动机和行为的区别。”李睿推了推眼镜，
镜片后是一双布满***却依然理智的眼睛，“我不否认，王浩顶替了我的保研名额，
撕毁了我的论文，我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但这不代表我会毁了自己的前途去杀人。
”“你在哪？”“图书馆四楼，东侧阅览室。”“那里是监控死角。”“我知道。
”李睿平静地说，“所以我无法提供影像证明。但我从7点待到9点，
这段时间我背诵了考研政治肖秀荣一千题的第300到第500题，
以及英语红宝书的P字母开头的所有单词。你可以现在抽查我。”张锋眯起了眼睛。
这个对手很难缠。“你在试图用这种极端的理性来掩盖什么吗？”张锋敲着桌子，
“背书并不能证明你的身体在那里，只能证明你的脑子在转。”“那我倒要问问警官。
”李睿反唇相稽，“杀人需要工具。那把哑铃是大勇的，上面没有指纹。我是个文弱书生，
你觉得我有那个力气把人的头骨砸成那种扁平状吗？”“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
肾上腺素飙升，力量是不可控的。”“我是理科生。”李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不靠肾上腺素活着，**逻辑。杀人这种低投入、高风险、甚至负收益的事，
不符合我的算法。”张锋在笔记本上写下：*过度的防御机制，
逻辑完美得像是一个编写好的程序。他在害怕，但他用智商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审讯记录C：林默时间：23:45林默一直缩在椅子里发抖。“喝口水。
”张锋给他倒了一杯纸杯水。林默双手捧着杯子，牙齿在杯沿上磕得咔咔作响。“你叫林默？
在寝室里跟王浩关系怎么样？”“我是……我是他的跟班。”林默小声说，“帮他打饭，
帮他洗衣服，有时候帮他写作业。”“只是跟班？”张锋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只死在水泥地上的橘猫，摔得稀烂。林默看到照片的瞬间，
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有人告诉我，这是王浩干的。”张锋观察着林默的微表情，
“而且从那以后，你就变得特别听话。甚至有些过于听话了。”“我……我打不过他。
”林默低下头，“他练过散打，而且他和校外的混混认识。”“你当时在哪？”“隔壁寝室。
405。”“我们问过405的刘明了。”张锋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说大概8点20的时候，他出去买烟了，留你一个人在他寝室洗衣服。
等他8点40回来的时候，你确实还在。但这中间的20分钟，你去哪了？
”“我……我就在阳台晾衣服。”林默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无辜，“我真的哪也没去。
那件羽绒服特别难洗，我一直在刷。”“20分钟，杀一个人，跑个来回，够了。
”张锋突然俯下身，压迫感十足，“林默，这五个人里，
你是最没有背景、最容易被当成替罪羊的。如果你看见了什么，或者你知道些什么，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林默的手抖得水洒了一地。“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那个声音却在疯狂地叫嚣：我不说。说了就是死。
现在的局面是最好的。只要大家都咬死不松口，这就是个悬案。没有指纹，没有监控，
只有动机。警察定不了罪。张锋盯着林默看了足足十秒，才慢慢直起腰。“行。都挺能扛。
”他转身走出审讯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林默长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瘫软在椅子上。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4陷阱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这五个小兔崽子，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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