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如同被卷入狂暴的漩涡,撕扯着林风的意识。
那不是醉酒,更像是灵魂被硬生生从熟悉的躯壳里剥离,又被粗暴地塞进一个陌生的容器。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袭来,耳边是尖锐的嗡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唔……”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有些刺眼。
不是日光灯惨白的光,也不是手机屏幕的蓝光,而是一种带着陈旧感的、从高窗斜***来的自然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劣质烟草燃烧后的呛人烟气、旧木家具的霉味、皮革、尘土,还有一种…铁锈般的、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
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暗红色油漆斑驳的实木办公桌。
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大多是竖排繁体字的公文,纸张泛黄粗糙。
一个笨重的黑色转盘电话机蹲在桌角,旁边是一个黄铜底座、绿色玻璃罩的台。
...
急促的哨音撕裂了孝陵卫午后沉闷的空气,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整个259旅旅部。
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军用卡车引擎的粗重喘息,在旅部大院外戛然而止。
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咔咔”声,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目标直指那座屋檐下悬挂着旅部木牌、气氛凝重的作战室。
作战室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长条会议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
三个主力团的团长——一团长赵铁柱,身材魁梧如铁塔,黝黑的面膛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二团长李维明,面皮白净些,戴着眼镜,眼神在镜片后闪烁不定;三团长孙振彪,一脸络腮胡,眼神凶狠得像头择人而噬的豹子。
他们身后,是各团的副团长、团副。
旅部直属的炮兵营长、工兵连长、辎重连长、通讯排长、警卫排长……一张张面孔,或凝重,或疑惑,或带着一丝惯常的麻木,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张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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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还算“有序”的操练声,被一种近乎狂暴的嘶吼彻底取代。
空气不再是夏日的燥热,而是被汗水、尘土和一种铁腥味浸透的沉重。
第一团:赵铁柱的“炼狱”“跑!给老子跑!腿断了用爬的!爬不动就给老子死在路上!”赵铁柱的咆哮比最响的哨子还要刺耳。
他骑着一匹暴躁的军马,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狂奔,手中的马鞭不是摆设,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在一个踉跄着几乎要摔倒的士兵背上。
“啪!”布帛撕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废物!这点分量就扛不住了?小鬼子炮弹砸下来,你连叫唤的机会都没有!”赵铁柱的脸膛因为暴怒和烈日而黑红,眼珠子瞪得溜圆,“全团!负重再加五斤沙袋!目标,靶场后山!最后一个到的,今晚别想吃饭!给老子爬回来!”士兵们早已汗如雨下,沉重的德式钢盔压得脖子生疼,背上除了标准的步枪、弹药、水壶、工兵锹,现在又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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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演练三天。
259旅驻地弥漫的汗味、尘土味和铁腥味里,又掺进了一股浓烈的硝烟气息和更沉重的压抑感。
“一团!死战!死战!!”震天的口号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在凌晨微凉的空气中炸开。
赵铁柱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在集结完毕的一团方阵前挥舞着拳头,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扭曲。
士兵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连日魔鬼训练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被旅长咆哮和三团长“修罗场”逼出来的一股子亡命徒般的凶狠。
沉重的装备压在身上,钢盔下的眼神却像饿狼。
在他们对面,相隔数百米的一片丘陵洼地,二团阵地一片死寂。
没有口号,没有人影晃动。
只有被刻意破坏伪装后露出的些许新鲜泥土痕迹,以及一些胡乱丢弃的破木板、烂麻袋,构成一副仓促败退、阵地虚设的假象。
李维明站在后方隐蔽的观察哨里,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像冰,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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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夏夜闷热潮湿,259旅旅部的煤油灯彻夜未熄。
林风盯着桌上那份刚刚送到的《德械师装备补充清单》,眉头拧成了死结。
清单上那些被红笔圈出的空缺,像一张张嘲笑的血盆大口:反坦克炮——无;高射机枪——无;钢盔——缺额40%;***——人均不足3枚……"啪!"林风把清单重重拍在桌上,惊得灯焰剧烈摇晃。
墙上他的影子陡然拉长,如同一头暴怒的困兽。
"旅座,军政部的老爷们说……"王铭刚开口就被打断。
"说个屁!"林风一脚踹翻板凳,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就这些破烂,让老子拿什么打鬼子的铁王八?用牙咬吗?!"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林风闪电般拔枪上膛,枪口直指声源——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从窗下爬起来,钢盔歪到一边。
"报、报告旅座!"小兵结结巴巴立正敬礼,领章显示是通讯排的,"淞沪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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