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登上私人飞机,早就候在舱内的陆诗诗便像只欢快的鸟儿扑过来。
“小叔!你终于可以陪我旅行啦!”
她抽出一本厚厚的旅行手账,每一页都贴着照片和票根,密密麻麻盖满了世界各地的念。
那是陆诗诗过去五年“疗养”时走过的路线。
每到一个地方,小叔都为她安排了最顶级的安保团队、最舒适的行程、最奢华的住所。
他给了她毫无保留的宠溺。
却为了蒙骗我,在我身边演了五年油尽灯枯的病人。
和我挤在狭小简陋的出租屋,吃着最廉价的饭菜。
看着我亲手褪下军装,为了他那份天价的“药”,在无数个深夜里奔波,把自己熬成一副枯骨。
如今,只因陆诗诗一句“想和小叔一起旅途”,他便再次编织谎言,将我独自丢在那间冰冷窒息的旧屋里。
这五年,
他撒了太多谎,欺骗似乎已成为本能。
可此刻,机舱门关闭前,他最后瞥见的那道身影却猝不及防地撞进心底。
心口蓦地一刺。
尖锐的疼。
“小叔?你怎么不理我呀?”
陆诗诗嘟起嘴,眼眶说红就红,“要是舍不得姐姐,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反正我是后来者,姐姐讨厌我,你……你也嫌弃我,都是应该的……”
这样的话,周叙白过去听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会让他心生怜惜,加倍补偿。
可这一次,他眉头紧锁,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温言安抚。
陆诗诗是已故老部下的女儿,从小在军区大院和我们一起长大。
她父亲因公殉职后,母亲不久也病逝,小叔看她孤苦,便办了手续收养她。
同时养两个女孩,小叔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为了不让小叔分心,我把自己逼到极致,训练、学习,只想成为他的骄傲,而非拖累。
可陆诗诗却在那时,因为害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倚靠”,竟将小叔书房里一份涉及军区演习调整的***草稿,偷***下传给了对他位置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那天,我在书房外撞破,气血上涌,扬手欲打。
巴掌还未落下,被匆匆赶回的小叔死死攥住手腕。
他只看到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以及陆诗诗瑟缩着肩膀、梨花带雨的哭诉:
“姐姐……我知道小叔疼我你心里不舒服……可这份文件真的不是我动的……如果你非要冤枉我,我……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哪怕上军事法庭……”
那个没打下去的巴掌,最终化为小叔掴在我脸上的一记清脆耳光。
他眼神里的冰冷与失望,像淬了毒的冰锥。
“宋樱,你看看你自己,还有半点军人家属的样子吗?你太让我寒心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也从那次起,天平彻底倾斜。
陆诗诗一哭,就是我心胸狭隘,容不下人。
陆诗诗闹情绪离家,就是我排挤逼迫。
陆诗诗“抑郁症”发作,就是我言语刺激。
后来周家“倒台”,陆诗诗第一时间被送出国“疗养”。
那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十年相依为命的感情坚不可摧。
我甚至暗暗庆幸,只要没有陆诗诗横在中间,我和小叔总能回到从前。
可现实是兜头冷水,泼得人彻骨生寒。
陆诗诗不是被送走,而是被小叔妥善安置,去享受他提供的、我无法想象的自由与奢华。
在我为了几百块药费,在拳击俱乐部当人肉沙包,被打到呕血也不肯倒下时;
她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场,抱怨私人教练不够专业。
周叙白沉默了很长时间。
机舱内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许多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想起我在射击场上百发百中后,回头望向他时亮晶晶的眼睛;
想起我省下津贴,悄悄给大院门口流浪退役军犬买罐头;
想起我从小到大,除了对陆诗诗那次,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恶意……
而每一次我对陆诗诗的“恶”,似乎都只来源于陆诗诗单方面的指控。
他烦躁地扯了扯军装领口,耳边陆诗诗细细的抽泣声,此刻只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绪不宁。
“没人嫌弃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这不是陪你出来了?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终究是放在心尖上疼了多年的女孩,他缓和了脸色,准备起身,“我去给你拿杯果汁。”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座椅上的军用加密手机,屏幕倏地亮起。
小说《他以霜雪葬我》 第4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