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你看到我身份证了吗？”
“桌上那个透明文件袋里，你再找找。”
“没有！我翻遍了！”
“那就是你自己弄丢了，别什么事都问我！”
“不可能！我昨晚睡觉前还检查过！”
“你这孩子怎么还冲我嚷嚷上了？丢了就去补办，嚷有什么用！”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林念的手指在发抖。
透明的文件袋被她捏得变了形，里面的准考证、2B铅笔、橡皮，一样不少。
唯独没有身份证。
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正不疾不徐地走向七点。
滴答。
滴答。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敲在林念的心脏上。
今天是高考。
是她拼了十二年，熬了无数个夜晚，做完了几千套试卷，才换来的日子。
现在，只差临门一脚。
“妈，你再帮我找找，求你了。”林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冲出房间，看着正在厨房里慢条斯理盛粥的母亲刘兰。
刘兰端着两碗粥走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
“粥要凉了，赶紧过来吃，吃完你爸送你去考场。”
“我不吃！我身份证找不到了！”林念几乎是在尖叫。
刘兰终于抬起眼皮，那双和林念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找不到了，就说明你跟这场考试没缘分。”
她把粥放在餐桌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念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死死盯着母亲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刘兰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微笑。
“意思就是，今年的高考，你别去了。”
“为什么？！”林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她亲妈能说出来的话？
“为你好。”刘兰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考个好大学，跑到外地去，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我养你这么大图什么？”
这些话，林念不是第一次听。
从她成绩名列前茅，成为学校冲击名牌大学的希望开始，母亲就总在耳边念叨。
什么女孩子不用太好强。
什么安安稳稳待在父母身边最好。
以前她只当是母亲的唠叨，是舍不得她离开。
可今天，这“唠叨”变成了一把锁，要将她的未来彻底锁死。
“就因为这个？”林念笑出了声，笑声里全是绝望和荒谬，“就因为你舍不得我，你就要毁了我？”
“什么叫毁了你？”刘兰的声调陡然拔高，粥勺在碗里敲出刺耳的声音，“我是在保护你！外面的世界多复杂，人心多险恶，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留在家里，过两年我托人给你找个安稳的工作，再找个知根知底的婆家，一辈子平平安安，有什么不好！”
“不好！”林念嘶吼着反驳，“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你安排！我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不知道吗？”
“你的努力，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刘兰冷漠地吐出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林念最柔软的心口。
“把身份证还给我。”林念伸出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有。”
“你藏哪儿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刘兰垂下眼帘，不再看她。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父亲林建军打着哈欠走出来。
“一大早吵什么呢？”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剑拔弩张的母女俩，愣了一下，“念念，怎么还不吃饭？快迟到了。”
“爸！”林念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妈把我的身份证藏起来了！她不让我去高考！”
林建军的表情僵住了。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你看**什么？”刘兰先发制人，“身份证是她自己弄丢的，现在赖到我头上了。”
“我没有！”林念气得浑身发抖，“就是你拿的！除了你没别人！”
“你……”
“行了行了！”林建军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林念，“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快给你妈道个歉！身份证肯定是你自己放忘了，我们再一起找找。”
他一边说，一边给林念使眼色。
那眼神里是哀求，是安抚，是息事宁人。
林念的心彻底凉了。
她明白了。
父亲是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了默许，选择了和稀泥。
这个家，就是一个牢笼。
他们两个，都是狱卒。
“我不找了。”林念忽然平静下来，她收回手，一字一句地对刘兰说，“你今天不把身份证给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指着客厅的窗户。
十八楼。
刘兰搅动粥的手停住了，她猛地抬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林建军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念念！你胡说什么！快过来！”
“我没胡说。”林念的眼神空洞而坚定，“反正你们也不想让我活出个人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完，转身就朝窗户走去。
“你站住！”刘兰的声音变得尖利，“你敢！”
林念没有停。
她走到了窗边，手已经摸上了窗户的卡扣。
“我把身份证给你！”刘兰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念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刘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死死瞪着林念，眼神里是愤怒，是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她快步走进卧室，几秒钟后，拿着一张小小的卡片走了出来。
正是林念的身份证。
她走到林念面前，把身份证狠狠拍在她手里。
“滚！你去考！我倒要看看，你离了我，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林念紧紧攥着那张失而复得的身份证，卡片的边角硌得她手心生疼。
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抓起沙发上的文件袋和书包，就往门口冲去。
“吃了早饭再去！”林建军在后面喊。
林念没有理会。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的手握住房门的把手，用力一拧。
拧不动。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拧不动。
冰冷的触感从门把手传来，让她瞬间清醒。
她低头一看，钥匙孔里，空空如也。
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林念猛地回头，看向客厅里的刘兰。
刘兰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脸上是那种让林念遍体生寒的，诡异的微笑。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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