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行地下金库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而令人心安的“哐当”声，仿佛将整个末日都隔绝在外。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尘封百年的死寂。
安全了。
但苏晚的心脏，却比被那只变种鬣狗追逐时跳得更加狂乱失序。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靠墙而坐的陆烬身上。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战术背心的领口微微敞开，那条暗蓝色的、闪烁着星点火光的夜莺项链，就隐没在那片起伏的阴影之下，紧贴着他颈部的皮肤。
它贴着他的皮肤！
这个认知像一团荆棘，缠绕在苏晚的心头，让她坐立难安。她脖颈上，属于母亲的那条普通银质夜莺项链，此刻也仿佛被同频共振，隐隐发烫，与陆烬胸前那神秘的一条款式相同、材质迥异的项链，产生了某种宿命般的诡异链接。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几乎令人窒息。
“那条项链……”苏晚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突兀而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对你很重要，是吗？”
陆烬的眼睫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只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个极轻的、模糊了肯定与否定的单音节：“嗯。”
敷衍，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晚蜷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紧身下粗糙的防潮垫。一股被迷雾笼罩的不安，混合着强烈的好奇，驱使着她继续追问，试图在那冰封的壁垒上撬开一丝缝隙：“是……和你之前说的，那个和我很像的人有关，对吗？”
这一次，陆烬倏地睁开了眼睛。
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从他头顶斜上方打下，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双本就幽深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如同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偏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她，带着审视与探究，低沉反问：“你为什么，对这条项链如此在意？”
“我……”苏晚心头一凛，瞬间语塞。她不能暴露自己项链的秘密，那像是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主动掀开自己唯一的底牌，本能叫嚣着危险。“只是觉得，它很特别，不像……这个时代的东西。”她勉强找了个借口，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锐利的直视。
陆烬的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游移的眼神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的秘密。然后，他什么也没说，重新闭上了眼睛，用行动划下了休止符。
“保存体力，停止无意义的思考。”他冷硬的声线在空间中回荡，“明天要穿过C7辐射污染区，那里的危险，远***的想象。”
命令式的口吻，斩断了一切交流的可能。
苏晚只能咽下所有翻腾的疑问，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墙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而，当视觉被剥夺，听觉和感知却被无限放大。金库里死一般的寂静，身边男人平稳到近乎没有的呼吸声，都成了滋生混乱的温床。
一旦意识沉入黑暗，那些光怪陆离、带着血色与灼痛的碎片，便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咆哮着冲入她的脑海！
不是连贯的叙事，而是感官的爆炸！
是冰冷刺骨的雨水，如同钢针般密集地打在脸上，带来麻木的刺痛；是震耳欲聋的、非自然的巨大爆炸轰鸣，几乎要撕裂耳膜；是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推开，瞬间失重，向着无尽的深渊急速下坠的极致眩晕；最后，定格了——是一双眼睛！
一双在混乱、火光与飞溅的碎片中，无比清晰、无比靠近的眼睛！近得她能看清对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惊恐绝望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救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一种……一种近乎冷酷的、斩断一切的决绝，一种将她亲手推向毁灭深渊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平静！
背叛！
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裹挟着无法言喻的痛苦与憎恨，狠狠烙在她的灵魂深处！
“啊——！”苏晚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那濒死的绝望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弃的痛苦，真实得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精神防御机制崩溃了？”
陆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科学观察般的冷静。
苏晚惊魂未定，猛地扭头看向他。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根本从未入睡，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
应急灯的光线下，他的脸庞轮廓清晰得如同刀削斧劈，那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
虽然此刻冰冷平静，与记忆中那片火光冲天、混乱不堪的背景截然不同，但那深邃的眼型，那浓密的眉骨，那眼神底处某种无法言说的、冰冷的本质，一模一样！
那个在“记忆”碎片里，亲手将她推向死亡的男人，长着和陆烬一模一样的脸！
恐惧如同冰潮，瞬间淹没了她！
“你……你到底是谁？！”苏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破碎的颤抖，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猛缩，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这样才能从这可怕的现实中寻求到一丝依托。“我见过你！在我的……在我的‘记忆’里！是你！是你推我下去的！”
她不敢确定那是前世，那感觉太过荒诞离奇，但那种灵魂都被撕裂的绝望和被背叛的痛苦，真实得让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陆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个突然出现了故障的、濒临崩溃的实验品。
“记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将她的指控轻飘飘拂开的力道，“高辐射环境下，大脑皮层异常放电，混合精神压力，产生既视感或虚构记忆，是常见现象。”
“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既视感！”苏晚激动地反驳，那个推她坠入深渊的、冰冷决绝的眼神如同梦魇，死死缠着她，“那个人就是你！你的眼神，我死都不会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陆烬终于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拉出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一步步朝苏晚走来，步伐稳定，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苏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已紧贴墙壁，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逼近，如同看着命运本身携着无法抗拒的威压降临。
他在她面前蹲下，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气流。他没有动怒，也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锁住她，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她脆弱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如同淬了冰的匕首，扎进她的耳膜：
“苏晚，你凭什么认定，你那混乱、破碎、不知来源的‘记忆’……就一定是真相？”
他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苏晚猛地愣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真的可信吗？
那些碎片如此真实，痛苦如此刻骨铭心……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那个记忆中的背叛者，为什么现在又要一次次从危险中救下她？是为了取得信任，再次将她推向另一个更可怕的深渊吗？还是说……这背后，藏着连“记忆”都无法触及的……隐情？
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困惑、恐惧、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陆烬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如同水底的暗流，汹涌地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那似乎不是被指控的恼怒，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沉重、几乎要将他自身也压垮的东西。
他抬起手。
苏晚以为他要动手，身体瞬间绷紧如铁，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打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只是越过她颤抖的肩膀，从她身后一个半开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工具箱里，取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之前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凌厉压迫感，却悄然散去了一些，“让大脑冷静下来。被自己虚构的恐惧吞噬，在这种环境下，你活不过三天。”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用近乎残酷的理性，轻描淡写地，将她的血泪控诉和灵魂战栗，归结为“精神压力下的虚构恐惧”。
苏晚看着那瓶递到眼前的水，澄澈的液体在塑料瓶里微微晃动，却没有伸手去接。巨大的迷茫感和一种被全盘否定的无力感，如同沼泽，将她一点点吞噬。前世的背叛者？今生的救命恩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两者都不是？又或者……都是？
陆烬见她僵持不动，也没坚持，手腕一转，将水瓶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边。然后，他站起身，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背对着她坐下。
“离天亮还有三小时。”他冷硬的声线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会保持清醒。你可以尝试继续休息，或者，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
这句话，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承诺，又像是一句充满深意的警告。
苏晚蜷缩在冰冷的角落，看着他那宽阔而冷漠，仿佛能隔绝一切温暖的背影，心乱如麻。怀疑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长出了名为恐惧的荆棘，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可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冷酷外表截然矛盾的、近乎笨拙的“照顾”，又像微弱的风，吹得她心中的迷雾更加浓重。
他救了她。他警告她。他否认她的记忆。他又……用他的方式，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本身，就是一个由无数矛盾碎片强行拼凑而成的、行走的谜团。
后半夜，苏晚在极度的精神疲惫和身体的困倦中迷迷糊糊地睡去。意识浮沉之间，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的叹息，带着一种难以承受的重量。
还有一个低沉到近乎呓语的声音，模糊地、断断续续地飘过她的耳际，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深可见骨的痛苦。
“……若那日的真相……终将重现……你……或许会比此刻……更恨我……”
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沉重，让她即使在梦中，也感同身受地蜷缩起来。
当她被生物钟唤醒，猛然睁开眼时，金库通风口处已渗入一丝灰白色的、属于黎明的微光。陆烬已经收拾好所有行装，挺拔的身影立在金库门口，姿态和昨天毫无二致，冷静、利落、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对峙、他低沉的警告、还有那声痛苦的呓语，都只是她混乱意识编织出的又一重荒诞梦境。
“出发。”他语气平淡无波，推开沉重的金库门，外面废墟的清冷空气涌了进来。
苏晚沉默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跟了上去。
在即将踏出银行大楼，重新投入那片被晨光与无尽危险共同笼罩的废墟时，走在前面的陆烬，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清晨稀薄而苍白的日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影。他的目光落在苏晚写满疲惫、困惑与倔强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里面翻涌着苏晚读不懂的沉重与挣扎。片刻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碾过了粗糙的砂石：
“苏晚。”
他再次叫了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有些真相，本身就是最剧烈的毒药。”他看着她，眼神深处是她无法理解的沉重与……一丝几乎被彻底掩埋的、名为“不忍”的涟漪？“无知，在某些时候，是命运所能给予的……最大仁慈。”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骤然一痛！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变相承认她的记忆并非空穴来风？还是在用这种晦涩的方式，恳求她不要再追问？这究竟是保护，还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隐瞒？
没等她从那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陆烬已经利落地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外面那片被晨光割裂的、危机四伏的废墟。他的背影在断壁残垣间，显得如此决绝而孤寂，仿佛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罪与罚。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仿佛随时会被废墟吞噬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如同巨兽口腔的银行入口，昨夜种种，历历在目。
前世的背叛记忆，今生的出手相救，冰封的沉默，暧昧的警告，两条一模一样的夜莺项链，还有他那沉重如枷锁的痛苦……
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纠缠、撕咬。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路的尽头，等待她的，究竟是历经磨难后最终的救赎，还是……在她已然破碎的记忆之上，更加残酷、更加万劫不复的真相？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紧紧攥住了衣领下那枚属于母亲的、普通却温暖的银质夜莺。
然后，她抬步，坚定地跟上了那个可能是恩人，也可能是仇人，更可能是将她命运引向未知深渊的男人。
每一步，都踏在谎言与真相交织的钢丝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疑云迷雾。
C7辐射区的边缘，风都带着一股诡异的呜咽声，卷起地面上的苍白尘埃，如同亡魂的低语。苏晚紧跟着陆烬，每一步都踩在松软得令人不安的沙化土地上。周围的植物扭曲变形，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寂静中潜伏着未知的危险。陆烬的警觉提到了最高，他的每一个停顿，每一次侧耳倾听，都让苏晚的心跳漏掉半拍。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废弃的汽车坟场时，异变陡生！
“嘶嘎——！”
刺耳的尖啸声从头顶传来，数只翼展超过两米、羽毛脱落大半、露出猩红肌肉的辐射秃鹫，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锈蚀的卡车残骸后俯冲而下！它们的目标明确——活物！
“蹲下！”陆烬低吼一声，猛地将苏晚推向一辆倾倒的巴士车底，同时手中的军用匕首已然出鞘，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格开了一只秃鹫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
金属交击的刺耳声令人牙酸。
苏晚蜷缩在车底，透过车轮的缝隙，看着陆烬如同鬼魅般在几只变异秃鹫的围攻中穿梭。他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挥匕都带着致命的效率。但秃鹫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从不同角度发起攻击，悍不畏死。
一只秃鹫狡猾地绕到侧面，尖锐的喙直刺陆烬的太阳穴！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混乱的嘶鸣！
那只偷袭的秃鹫脑袋猛地炸开一团血雾，庞大的身躯歪斜着栽倒在地。
苏晚愕然转头。
只见不远处一个坍塌了一半的收费站顶上，站着一个身影。他逆着灰蒙蒙的天光，身形修长，手中握着一把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手枪。
“晚晚！是你吗？苏晚！”
那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种苏晚熟悉到骨髓里的温柔，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直直撞入她的耳中。
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
苏晚猛地从车底钻出，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从收费站顶敏捷跳下，向她奔跑而来的男人。
小说《末世重生：他救赎了我》 末世重生：他救赎了我第2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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