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明月盯着苏时晚递过来的照片，手抖得像筛糠。
照片里，程远搂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进酒店，时间戳是上周三。还有一张，他蹲在地上给那女人系鞋带，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顾明月认得那眼神——程远追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蹲在香奈儿专柜前，帮她试第十二双高跟鞋。
"这女人是谁？"她声音发紧。
"我请的侦探跟拍的，具体身份还在查。"苏时晚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头顶的数字在变淡。"
顾明月下意识摸自己脑袋："什么？"
"红色倒计时，离婚倒计时。"苏时晚指了指自己眼睛，"我能看见。你刚进门时是鲜红色，现在……"她眯眼打量，"变成粉红色了。说明你在犹豫，在脱离孽缘。"
顾明月觉得遇上疯子了。可她再看那些照片，又说不出话来。照片里的程远，和每天送她上班、给她做早餐的完美未婚夫，像两个人。
"你说鉴一次五万？"她从爱马仕包里摸出支票本，"我给你十万，你帮我查清楚程远到底骗了多少人。"
苏时晚按住她的手："不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识程远多久？"
"三个月。"
"怎么认识的？"
"相亲。"顾明月回忆，"我妈托人介绍的，说他年轻有为，三十岁就当上处长。见面第一天，他就记得我奶茶要七分糖，不吃香菜。"
"调查得挺细。"苏时晚冷笑，"他追你多久？"
"一个月。"顾明月脸红了，"他……他每天都接送我上下班，下雨天把伞全歪我这边，自己肩膀湿透了。我妈说，现在哪有这么体贴的男人。"
"所以你送了他劳力士手表，还给他妈买了金镯子？"
顾明月霍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苏时晚从抽屉里拿出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字，"程远的套路：第一步，调查目标喜好；第二步，制造完美男友假象；第三步，快速推进关系；第四步，以结婚为借口让你投资他的'项目'。手表和金镯子是前期投入，下一步，就该是让你给他'走关系'掏大钱了吧？"
顾明月脸色煞白。上周程远确实说过，想升副局长，需要"活动经费"，问她能不能借他八十万。她说要考虑。
"我……我差点就给了。"她声音发虚。
"给了就拿不回来了。"苏时晚把本子推过去，"这是我搜集的程远过去三个月的'恋爱记录'。和你同时进行的，还有三个女人。一个叫王琳，开美容院的，给了他四十万。一个叫张薇，幼儿园老师，把房子抵押了给他六十万。还有一个……"
她顿了顿，"就是我。"
顾明月彻底愣住。
"我给了七年。"苏时晚笑，"七年青春，一家店，还有一套被他转移走的房子。"
空气像被抽干了。顾明月看着对面这个短发女人，她眼神很静，像一潭死水，但又藏着火。
"你为什么不报警？"
"没有证据。他让我抵押、转账，都是'自愿'。那些女人也一样，恋爱期间的经济往来，警察管不了。"苏时晚把凉白开喝完，"所以我自己来。"
她站起身，从柜台下搬出块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和便签，用红线连着，像个犯罪心理侧写。
"程远是个PUA培训师，专门教人怎么骗女人钱。他有个团队，有专门调查目标的，有专门扮演各种人设的，还有在民政局、银行内部接应的。"苏时晚指着最上面一张照片，"这是他所谓的'导师'，真名叫赵桂芬，民政局离婚登记处的主任。她负责给被骗的女人施压，让她们签不平等协议。"
顾明月看得头皮发麻："你……你这些哪来的？"
"三个月，我雇了三个侦探，花了二十万。"苏时晚苦笑，"我离婚时，程远只给我留了五万。我全砸进去了。"
"那你的店……"
"**是假的，骗他的。"苏时晚拉开卷帘门，露出后面装修一新的办公室，"这里才是大本营。表面算命，实际是婚姻评估。我要把程远的生意，一锅端了。"
顾明月沉默了很久，最后把支票推过去："五万，先鉴婚。再给你二十万，算我入股。"
"你不怕我是骗子？"
"我头顶有数字，不是吗？"顾明月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苏**，我见过太多算命的，但没见过哪个骗子会把自己也贴进犯罪墙里。"
苏时晚第一次笑了。她伸出手："合作愉快，顾股东。"
三天后，时光事务所来了第一个"活物"。
是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三十出头，单眼皮，鼻梁高得能滑滑梯。他进门第一句话："听说你们这能鉴定离婚风险？"
苏时晚正给顾明月画关系图，头也不抬："鉴婚五万起，谢绝还价。"
"不贵。"男人把名片放桌上，"陆沉，离婚律师。我想请你当顾问。"
苏时晚这才抬头。她看见陆沉头顶——干干净净，没有数字。说明这人要么未婚，要么婚姻稳定。她倾向后者，因为无名指上有圈淡淡的戒痕。
"已婚男人不收。"她冷淡地回绝。
"我离异。"陆沉把左手伸出来，戒痕是最近才褪的，"前妻上个月刚拿到离婚证。"
苏时晚眯眼盯着他头顶，确实没有数字。说明他前妻是真想离，不是被忽悠的。这很难得。
"那更不收。"她收回视线，"离婚律师谁知道是不是和程远一伙的。"
陆沉笑了，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程远上周委托我，帮他起草一份婚前财产协议。对象是顾明月，顾氏集团的独生女。"
苏时晚瞳孔一缩。
"我拒绝了。"陆沉把文件推过去，"程远这种客户，我见一个恶心一个。但我想知道，苏**这个婚姻评估事务所，是真有本事，还是打着玄学旗号骗钱。"
他盯着苏时晚的眼睛，一字一顿："如果你能通过我的测试，我免费给你当法律顾问。程远所有经手的案子，我都可以提供线索。"
"什么测试？"
陆沉从手机调出张照片："这个女人，是我当事人的前妻。她坚称前夫出轨，但拿不到证据。如果你能说出他们离婚的真实原因，我信你。"
照片里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头顶飘着个红色的"7"。
苏时晚盯着那数字，眼前突然闪过画面——酒店走廊，女人抱着孩子哭，男人甩门而去，小三在楼下车里等。不是幻象，是数字自带的"残影"，像临死前的走马灯。
"她前夫是个医生。"苏时晚慢慢说，"出轨对象是科室护士长。离婚原因是，护士长怀孕了，逼宫。但女人不知道，她以为老公只是工作压力大。"
陆沉脸色变了。
"我还知道，"苏时晚继续说，"那护士长头顶也有数字，是'90'。说明她这段上位的关系，撑不过三个月。医生会甩了她，因为护士长用假怀孕报告骗的他。"
陆沉沉默很久，最后笑了："苏学姐，你还是这么神。"
苏时晚一愣："你叫我什么？"
"A大设计系，大三那年你拿红点奖，我帮你搬过奖牌。"陆沉收起手机，"忘了？我当时是法学院的大一新生，在会场**保安。"
苏时晚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小子，瘦得跟猴似的，帮她把五十斤的奖杯从三楼扛到停车场，还不要小费，只要了她一张名片。
"你……"
"我名片你还留着吗？"陆沉问。
苏时晚下意识摸钱包，从最里层夹出张泛黄的名片——陆沉，A***学院学生会干事。
"留着。"她声音发涩，"你说，会还我人情。"
"嗯，现在还。"陆沉从公文包掏出厚厚一沓文件，"程远所有的经济往来，我查了三个月。他名下有五个公司，全是空壳，专门用来走账。还有——"他压低声音，"他今晚在丽景酒店有场'培训课'，教六个男人怎么骗富婆。顾明月会作为'成功案例'被展示。"
苏时晚霍然站起："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前妻，就是被他培训出来的'学员'。"陆沉眼神发冷，"她学了三个月，回来就把我绿了，顺便卷走了我全部存款。苏学姐，程远这锅汤，我比你想炖得更久。"
办公室静得能听见心跳。顾明月看看苏时晚，看看陆沉，小声问："那我们怎么办？"
苏时晚盯着白板上程远的照片，那个红色"30"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烁。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刀："他不是要展示成功案例吗？我们给他送个更大的。"
她转向顾明月："顾**，敢不敢演场戏？"
顾明月咽了口唾沫："什么戏？"
"你继续当他的完美未婚妻。"苏时晚一字一顿，"但你要让他知道，你有个'闺蜜'，最近婚姻出问题，需要介绍'专业人士'帮忙。"
"然后呢？"
"然后——"苏时晚在白板上写下一个名字，"让这个闺蜜，也成为他的学员。"
陆沉挑眉："你想反卧底？"
"不。"苏时晚在白板上画了个圈，把程远、赵桂芬、六个学员全圈进去，"我想让他们，自己咬自己。"
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套设备——纽扣摄像头、录音笔、***，全是林小满从她那个当警察的表哥那借来的。
"程远不是爱培训吗？"苏时晚把设备一个个摆在桌上，"那我们就给他录下来，做成教材。让全天下女人都看看，'完美丈夫'是怎么批量生产的。"
顾明月眼睛亮了："我演！"
陆沉却皱眉："太危险。程远警觉性很高。"
"所以顾**不能一个人去。"苏时晚把摄像头别在顾明月衣领上，"陆律师，你假扮她表哥，一个刚被绿的冤大头。我——"她顿了顿，"我扮你妈。"
陆沉和顾明月同时喷了。
"我妈？"
"对，强势丈母娘，不信任女婿，想考验他。"苏时晚已经掏出假发和围裙，"程远这种人，最懂怎么对付丈母娘。他一定会给你表哥——也就是陆律师，推荐他的'婚姻修复课程'。到时候，一网打尽。"
计划听起来荒唐，但细想又丝丝入扣。陆沉盯着苏时晚，忽然问："你当年放弃设计，后悔吗？"
苏时晚戴假发的手一顿。
"后悔了。"她说，"所以这一次，我要把设计的天赋，用在设计圈套上。"
当晚十点，丽景酒店802包厢。程远穿着藏青色西装，端着红酒杯，对六个男人侃侃而谈："追女人，最重要的是细节。比如顾明月，她喝奶茶七分糖，不吃香菜，喜欢银色不喜欢金色。这些我都记在备忘录里，你们也要……"
门被推开。
顾明月挽着陆沉走进来，笑得甜蜜："程远，这是我表哥，刚从国外回来。他老婆出轨了，想请教你怎么办。"
程远眼睛一亮，站起来伸手："表哥好！婚姻问题，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陆沉握住那只手，皮笑肉不笑："是吗？我听说，程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不敢当，"程远谦虚地摆手，"就是帮兄弟们解决点情感困惑。表哥要是愿意，今晚的课免费听！"
"那太好了。"陆沉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我一定好好记。"
角落里，穿着老气碎花衫、戴假发的苏时晚端着果盘进来，操着一口方言："哎呀女婿啊，你朋友真多。这课听一次多少钱？"
"阿姨，免费的！"程远热情回应，"都是兄弟，不谈钱！"
"那就好那就好。"苏时晚把果盘放下，转身时，对陆沉和顾明月比了个手势。
——录音笔，已启动。
——摄像头，正对准程远那张伪善的脸。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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