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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火车站广场，冷风卷着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我刚从贵宾通道出来，
助理正要拉开车门，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蜷缩在墙角，头发花白，
衣衫褴褛，身前摆着一个破搪瓷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不就是我二十一年前的前岳父林建军吗？那个曾指着我鼻子骂我“穷光蛋，
癞***想吃天鹅肉”的男人，如今竟在乞讨。心脏猛地一抽，鬼使神差地，我推开助理，
走到他面前，从钱包里抽出厚厚一沓，一万块，塞进了他的碗里。他浑浊的眼睛抬起，
似乎没认出我。我转身就走，以为这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黑色玩笑，一段孽缘的终结。
我万万没想到，七天后，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会带着一份文件敲开我的家门，更没想到，
那份文件里的内容，会让我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01章）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空气里满是燥热的蝉鸣，和我们家散不尽的火药味。
我叫陈风，那年我二十五岁，在一家国营工厂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三百块。我的妻子，
林晚秋，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长得水灵，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岳父岳母的强烈反对。岳父林建军是机关里的一个副科长，
岳母张兰在学校当老师，他们眼高于顶，压根瞧不上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陈风，
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怎么养活我们家晚秋？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
”岳母张兰翘着兰花指，嫌弃地扫了一眼我们那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岳父林建军更是直接，他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林建军的女儿，不说嫁个大富大贵，起码也得是个门当户对的城里人！你一个农村来的，
没房没车没背景，你拿什么给她幸福？”我涨红了脸，拳头在身侧攥得死死的，骨节泛白。
我一遍遍地保证：“爸，妈，我现在是穷，但我年轻，我肯干！我会努力工作，我发誓，
我一定让晚秋过上好日子！”“好日子？画大饼谁不会？”张兰冷笑一声，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就你？下辈子吧！”如果不是晚秋以死相逼，非我不嫁，
这门婚事根本不可能成。可即便结了婚，岳父岳母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也从未停止过。
每次他们来，都像领导视察，对我不是敲打就是训斥。“陈风，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女婿，
给老王买了一台29寸***电，你呢？我们家晚秋跟着你，连台黑白电视都得看雪花点的！
”“陈风，听说你们厂里要分房子了？你可得机灵点，多给领导送送礼！别那么死脑筋！
不然你跟晚-秋还有我们的外孙女念念，难道要一辈子挤在这个破鸽子笼里？
”女儿念念的出生，非但没有缓和关系，反而让矛盾更加尖锐。孩子小，花销大，
我那点工资捉襟见肘。晚秋心疼我，偷偷把她结婚时的金镯子当了，给我买了件新衬衫，
让我去给车间主任送礼时穿得体面点。结果这事被岳母知道了，她直接冲到我们家，
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你把我女儿的陪嫁都给败光了！
你还是不是人啊！我们晚秋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那天，我第一次和岳母顶了嘴：“妈，
那是我和晚秋的家事，您能不能别管那么宽？”“我管得宽？”张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陈风你个白眼狼！我女儿嫁给你，我怎么就不能管了？我告诉你，
这事没完！”她当着我的面，拉着晚秋的手哭诉：“我的傻女儿啊，
你看看你嫁的这是什么人啊！他自己没本事，还敢冲我发火！你赶紧跟他离了，跟妈回家，
妈给你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晚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流着泪劝：“妈，你别说了，
陈风他不是故意的……”那段时间，我像一头困兽，白天在工厂里拼命干活，
忍受着领导的呵斥和同事的排挤；晚上回到家，还要面对岳父岳母的冷言冷语。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我唯一的慰藉，就是晚秋和女儿念念。
无论我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回到家，看到晚秋温柔的笑容，
听到女儿奶声奶气地叫我“爸爸”，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我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点，
再忍耐一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可我没想到，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那么快，
那么猝不及防。那天，我们厂里唯一一个分房名额，给了车间主任的亲外甥。
我明明是全厂技术考核第一，却因为没送“大礼”而落选。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想从晚秋那里得到一丝安慰。可推开门，家里空无一人。桌上，只留了一张纸。
是离婚协议书。上面，“林晚秋”三个字签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刺穿纸背。
我疯了一样冲到岳父家，看到的，却是让我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辆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楼下，一个穿着名牌西装，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扶着晚秋的腰，亲密地帮她拉开车门。岳父林建军和岳母张兰，
就站在旁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赵总，
我们家晚秋以后就拜托您照顾了！”“是啊是啊，您可比某些穷光蛋强太多了！
我们晚秋跟着您，才算是享福了！”我冲过去，一把拽住晚秋的手腕，眼睛血红：“晚秋！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晚秋却像不认识我一样，用力甩开我的手，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和厌恶。“陈风，你闹够了没有？”她冷冷地看着我，
“我们已经完了。我受够了跟你过这种穷日子了！我要离婚！”那个被称为“赵总”的男人，
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我脚下。“这是给你的补偿。以后，
离晚秋远一点。”岳父林建军更是上前一步，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钉子，
钉进我的心脏。“陈风，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配不上我女儿！现在看清楚了吗？
这才是她该有的人生！你，赶紧滚！”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上了车，
看着晚秋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看着那辆桑塔纳绝尘而去，卷起一阵尘土，
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02章）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我僵在原地，
直到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消失在街角，才像一个被抽掉所有骨头的木偶，瘫软在地。
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哎，
那不是林家那个农村来的女婿吗？”“可不是嘛，听说他老婆跟个大老板跑了。”“活该！
当初林老师他们就不同意，非要嫁，现在好了吧？”“你看他那样，
真是可怜……”这些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割我的肉。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回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出租屋。
屋子里还残留着晚秋的气息，梳妆台上放着她没来得及带走的梳子，上面还缠着几根长发。
墙上，挂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晚秋笑得那么甜，依偎在我怀里，
我们的女儿念念被我举过头顶，咯咯地笑着。我伸出手，想要触摸照片里她的脸，
可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却让我猛然清醒。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的温柔，她的爱，
都是假的！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狭小的房间里嘶吼，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离婚协议书飘落在地，那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的女儿呢？念念呢？她把我的女儿带到哪里去了？第二天，
我揣着那份我绝不会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再次冲到岳父家。开门的是岳母张兰。她看到我，
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立刻垮下脸，想把门关上。我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
声音沙哑地嘶吼：“念念呢？我要见念念！你们把我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念念？
”张兰嗤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现在姓赵了，
以后是赵家的千金**，跟你这个穷鬼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你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
”我目眦欲裂，“我是她爸爸！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爸爸？”张兰笑得更大声了，
充满了鄙夷，“你配吗？你连自己的女儿都养不活，你有什么资格当她爸爸？陈风，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还能拿点补偿。不然，闹到法庭上，
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抚养权更别想！”“我不信！我要听晚秋亲口说！”我推开她，
冲进屋里。屋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晚秋和念念的影子。岳父林建军从里屋走出来，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陈风，你还来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吗？
”“爸……”我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求求你，让我见见晚秋和念念，就一面，好不好？
”“我不是你爸！”林建军厉声喝断我，“我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婿！你给我听好了，
晚秋已经跟赵总走了，去了南方的大城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念念她也会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跟着你这个穷光蛋受苦！”他走到我面前，
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你要是再敢来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机关里有的是办法让你在单位里待不下去！”这是**裸的威胁。我知道，以他的关系，
要让厂里开除我，简直易如反掌。我的身体晃了晃，最后的希望也被彻底掐灭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楼的。我只记得，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从中午坐到天黑。看着别的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嬉笑打闹，我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块。晚秋，
我的晚秋，怎么会变得这么绝情？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那些在月光下说的悄悄话，
都喂了狗吗？她说，她喜欢看我埋头在灯下画图纸的样子，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她说，
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要买一个大大的沙发，周末就窝在上面看电视。她说，
要给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一幕幕往事，
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越是甜蜜，就越是讽刺。原来，所有的深情，在金钱面前，
都如此不堪一击。几天后，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在法庭上，我再次见到了晚秋。
她穿着一身时髦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容光焕发，和我身边的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当着法官的面，陈述我的“罪状”。“法官大人，我丈夫陈风不思进取，脾气暴躁，
还经常对我进行冷暴力。我们夫妻感情早已破裂，我坚决要求离婚。”我看着她，嘴唇翕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思进取？我为了这个家，没日没夜地加班，钻研技术，
成了全厂最年轻的技术骨干。脾气暴躁？我跟她在一起三年，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冷暴力？
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她怎么能……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如此颠倒黑白？法官问我：“被告，原告所说是否属实？”我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是。”我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说，
“我同意离婚。”那一刻，我心死了。既然她把我们的感情践踏得如此廉价，
我又何必再作践自己？财产分割很简单，我们本就一无所有。女儿念念的抚养权，
毫无悬念地判给了经济条件“优越”的她。走出法院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眼。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和她的父母，正簇拥着那位赵总，有说有笑地离开。从始至终，
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我的人生，在那一天，被彻底撕裂。一半是燃烧着熊熊恨意的地狱，
一半是空无一物的废墟。（03章）离婚后的日子，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我被单位“劝退”了。理由是“作风有问题，影响单位形象”。我知道，
这一定是林建军搞的鬼。他用他那点可怜的权力，轻而易举地毁掉了我当时唯一的依靠。
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女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搬出了那个充满了回忆的出租屋，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更小、更潮湿的地下室。白天，
我麻木地在劳务市场上找活干，搬砖、扛水泥、送煤气，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晚上，
我就用挣来的那点钱买最便宜的白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
我才能暂时忘记那张冷漠的脸，忘记那句“你配吗”，忘记女儿被夺走的锥心之痛。
有好几次，我喝多了，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都想着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林建军和张兰那两张得意又轻蔑的脸。不行！
我不能死！我死了，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吗？他们会拍手称快，
会指着我的坟头教育他们的外孙女：“看，这就是你那个没出息的穷鬼爹！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要活着，我还要活得比他们都好！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可以把钱砸在他们脸上！我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知道，他们当初是多么的狗眼看人低！
这个念头，像一簇在废墟中重新燃起的火苗，支撑着我从泥潭里爬了起来。我戒了酒，
开始拼了命地挣钱。九十年代末，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到处都是机会。
我凭借在工厂里学到的技术，跟着一个施工队南下，去了当时还是一片大工地的深圳。
刚到深圳的日子，比在老家更苦。我睡过桥洞，啃过发霉的馒头，被拖欠过工资，
被地痞流氓打得头破血流。最难熬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顿饭，饿得胃里像有火在烧。
晚上躺在十几个人挤一间的大通铺里，听着周围的鼾声和梦话，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女儿念念。
她现在怎么样了？长高了吗？会说话了吗？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爸爸？那个姓赵的男人，
会对她好吗？晚秋，她真的能狠下心，让我们的女儿管别人叫爸爸吗？每当想到这些，
我的心就疼得像刀绞一样。我只能把脸埋在散发着汗臭味的被子里，无声地流泪。哭过之后，
第二天，我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去工地上搏命。恨，是最好的强心剂。
我把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转化成了挣钱的动力。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敢拼。
工地上最危险的活，别人不敢接，我接；最烫手的项目，别人搞不定，我上。
**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那点扎实的技术功底，很快就从一个普通的小工，
做到了施工队的工头。我开始攒钱，开始学习，开始研究建筑图纸和工程管理。
我白天在工地吃土，晚上就在昏暗的灯光下啃书本。几年下来，我皮肤晒得黝-黑，
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疤，但我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2003年，
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加上东拼西凑借来的钱，成立了自己的小型建筑公司。创业初期，
更是举步维艰。为了拉到一个项目，
我可以在酒桌上陪客户喝到胃出血；为了催到一笔***，我可以在零下几度的冬天，
在对方公司门口守上三天三夜。我变得冷酷，变得不近人情，
变得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很多人在背后骂我“陈扒皮”、“冷血动物”。我不在乎。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和实力，才能让你活得有尊严。
我永远也忘不了二十一年前，那沓钱被扔在我脚下的耻辱。所以，我必须成功。
不惜一切代价。（04章）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锋利的刻刀。二十一年过去，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陈风。如今的我，是“风华建设集团”的董事长，陈总。
我身家过亿，在深圳最繁华的地段拥有自己的写字楼，出入有豪车接送，
身边有精明干练的助理。我过上了林建军和张兰当年口中那种“人上人”的生活。我甚至，
比那个所谓的“赵总”，还要成功得多。这些年，
我刻意不去打听关于林晚秋和她家人的任何消息。我怕听到他们过得很好，
会让我这二十一年的奋斗变成一个笑话；又怕听到他们过得不好，
会动摇我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我把他们当成是我人生的一个污点，
一个必须被遗忘的噩梦。我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有过一些女人，但都只是逢场作戏。
我的心，早在二十一年前那个夏天，就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走进去。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中，看着公司版图一点点扩大，
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不断增长，我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和满足感。我以为，
我已经彻底放下了。直到那天，在老家城市的火车站，我再次看到林建军。他老了太多，
背驼得像一只虾米，满脸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曾经那个在机关里趾高气扬的副科长，
如今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蜷缩在墙角，向路人乞讨。那一瞬间，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同情。
我的心里，涌起的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报应！这就是报应！我仿佛又看到了二十一年前，
他指着我鼻子骂我“穷光蛋”的嚣张模样。“你配不上我女儿！”“你赶紧滚！”那些话，
言犹在耳。而现在呢？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呢？那个让他不惜棒打鸳鸯也要攀上的“赵总”呢？
怎么会让他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走到他面前，
告诉他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他扫地出门的穷小子陈风，想看看他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但我忍住了。那太掉价了。我如今的身份，不屑于跟他计较。我让助理拿出一万块钱。
助理有些不解：“陈总，这种职业乞丐，
给个十块二十就行了……”我打断他：“让你拿就拿。”我走到林建军面前，
把那沓厚厚的百元大钞，扔进了他那个破旧的搪瓷碗里。钱和碗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当年那个“赵总”看着我一样。他浑浊的眼睛抬起来，
茫然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他没有认出我。也是，
二十一年的风霜，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坐进车里，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钱收起来，藏进怀里，然后警惕地四处张望，
那副卑微又可怜的样子，让我心底那股压抑了二十一年的恶气，终于长长地舒了出来。痛快！
这比我谈成一个上亿的合同，还要痛快！回到深圳后，这件事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我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继续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我以为，我和那一家人的纠葛，
到此为止了。我用一种最解气的方式，为我那段屈辱的过去，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合适的女人，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彻底开始新的生活。
我的人生，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一片光明。（05章）那一万块钱，
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虽然当时激起了一阵快意的涟漪，但很快就归于平静。然而，
我没料到的是，这颗石子，会在一周后，掀起滔天巨浪。这七天里，
我过得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平静。林建军那张苍老、卑微的脸，
总是不合时宜地在我脑海中闪现。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赵总，是破产了？还是始乱终弃，抛弃了他们母女？林晚秋呢？
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还有我的女儿，念念……她现在应该二十三岁了。她长什么样？
是像我，还是像她妈妈？这些念头，像疯长的野草，在我心里蔓延。我越是想压制，
它们就越是清晰。我甚至破天荒地，让助理去查了一下。“陈总，
您要查的这个‘林晚秋’和‘林建军’，二十多年前就从老家户籍系统里迁出去了，
迁往地是广州。但是，在广州的系统里，却查不到他们的后续信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助理在电话里汇报。“那个赵总呢？叫赵明阳的。”我追问。“这个查到了。赵明阳，
宏达贸易公司的老板，九十年代末确实风光过一阵子，但后来因为走私，公司破产，
他本人也锒铛入狱，去年才出来，现在据说在一个小工厂里打工。”走私？入狱？
我的心猛地一沉。如果赵明阳早就出事了，那林晚秋和念念她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还有张兰，那个刻薄的岳母，她又在哪里？一连串的疑问，像一个个钩子，钩住了我的心，
让我坐立不安。我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点燃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烟雾缭绕中，
我仿佛又看到了林晚秋那张决绝的脸。不，我不能再想了。陈风，你清醒一点！
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她过得好还是坏，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同情她，谁来同情二十一年前那个像狗一样被赶出家门的你？我狠狠地掐灭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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