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看着我卑微的样子，眼底有一丝烦躁。

“多少钱？”

他掏出手机。

“不用，公司会扣。”

我拒绝了。

陈非冷笑了一声。

“装什么清高。”

“昨晚拿钱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

雨太大了。

我没看清这句话。

只看到他嘴角的嘲讽。

我转身去捡那个快递盒子。

言如萱突然叫了一声。

陈非以为我要做什么，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我。

我没站稳，连人带车摔在泥水里。

膝盖磕在地上，钻心的疼。

口袋里的助听器被压了一下。

我慌忙去摸，硬硬的还在。

还好。

陈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别在萱萱面前耍花样。”

“滚。”

我爬起来，扶起电动车，腿一瘸一拐的。

但我没喊疼，因为喊了也没人听。

我骑上车，消失在雨幕里。

身后，陈非搂着言如萱进了屋。

回到站点，主管骂了我半小时。

因为那个生鲜快递被投诉了。

不仅要赔偿，还要扣两百块钱。

主管嘴里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我盯着他的嘴，时不时点点头。

“知道了。”

“下次注意。”

“对不起。”

这三句话，是我人生的万能公式。

从主管办公室出来，我躲进厕所。

掏出助听器戴上，世界重新变得嘈杂。

吵得我头疼欲裂。

但我必须戴着。

不然我听不见手机响，会漏接单。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刺鼻的酒味。

爸爸躺在沙发上，地上全是空酒瓶。

我走过去，关了电视。

爸爸醒了，满脸通红，眼睛浑浊。

“灵灵回来啦？”

“发工资了吗？”

“隔壁老王催债催得紧……”

我从兜里掏出陈非昨晚给的那叠钱。

还没捂热。

爸爸眼睛亮了。

一把抢过去，沾着口水数起来。

“不少啊，这月奖金这么多？”

我没说话，去厨房煮面。

我想起五年前。

那时候妈妈刚走，爸爸因此穷困潦倒，整日酗酒。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陈非那是正处于创业关键期。

他拿着那一万块钱的启动资金，兴奋地跟我说他的宏图大志。

我看着他发光的眼睛，说不出家里欠了十几万的***。

那些人说，不还钱就去陈非公司闹。

要把他的前途毁了。

我怕了。

所以我提了分手。

“陈非，你太穷了，我看不到希望。”

“我不想跟你过苦日子。”

陈非当时愣住了，他求我。

“南灵，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成功的。”

但我没回头，转身我就去了那家化工厂。

因为那里给的钱最多。

但噪音最大，毒性最强。

为了多拿五百块的全勤奖，我没买那个昂贵的防噪音耳塞。

发着高烧也坚持上夜班。

直到那天晕倒在流水线上。

醒来的时候，世界就只剩下一半的声音了。

医生说，神经受损，不可逆。

我没哭，因为哭治不好耳朵。

只会让眼睛肿，看不清工单。

“灵灵，面好了没？饿死了！”

爸爸在外面喊。

我回过神，把面捞出来，端出去。

爸爸吃得呼哧呼哧响。

“这钱够还老王了，还能剩点买酒。”

“你也别太累，那种重活让男人干。”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里却紧紧攥着钱不放。

我看着他，觉得很累，真的很累。

我想睡觉，想睡个天昏地暗。

手机震了一下，陈非发来短信。

“明天晚上八点，江边音乐厅。”

“把我的手表带过来，昨晚落在包厢，被你拿走了吧。”

我愣住了。

手表？我没拿。

我只捡了钱。

我回过去：“我没拿。”

秒回。

“不来我就报警。”

“那是萱萱送我的，限量版。”

“南灵，别逼我把事做绝。”

屏幕上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眼睛里。

我没拿，但他认定是我拿了。

就像他认定我是嫌贫爱富一样。

在他心里，我已经是个为了钱毫无底线的小偷了。

我放下手机。

看着正在喝酒的爸爸。

看着这个破旧的家。

我想，去就去吧。

反正更糟糕的事情，我也经历过了。

小说《当我听不清他的道歉》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