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今年六十岁,丧偶十年,最近想再娶。
小区里的人都笑话他,说他都六十了还忘不了裤裆里那点子事儿。
我一边择菜,一边跟着笑。
忽然大家都不说话了。
冯大姐拍拍我的肩膀,冲我挤挤眼睛。
我转过头。
那个说要再娶的六十岁老头,正抱着一捧艳红的山茶花,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的手上是没择完的豆角。
1我的丈夫九月份生病去世了,我的几个孩子都很伤心。
但我不。
我只觉得解脱。
我今年六十岁,十六岁就嫁给了我的丈夫。
准确地说是卖。
我的父亲是个赌徒,为了三十块钱,把我卖给了我丈夫。
͏但在当时我是有恋人的。
只是他拿不出三十块,我就做了别人的妻子。
可也没有办法。
跟了我丈夫以后,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日子不好过,我就熬,熬了一辈子。
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想想我妈,想想我身边的女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丈夫死了,我这一辈子的。
...
「刘老三!」丈夫在楼上大声吆喝,「给我烧壶热水泡茶!」他的声音在小区里回荡。
我尴尬地对其他几个老太太笑笑。
他们摆摆手:「没事的,小刘,没事的。
」我的四个儿女很争气,赚了钱在城里定居,把我也接到了城里,帮他们带小孩。
六十岁,我再也不用去各种工厂和小作坊做活,再也不用被人坑骗工资。
回到楼上,孙子孙女挤到门口给我开门,围在我身边笑嘻嘻地喊「刘老三」「刘老三」。
丈夫没好气地看着我:「成天跑出去跟那群老太婆瞎说什么,你看看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有功夫不知道收拾收拾!」我不敢还嘴,一还嘴他骂得更狠,晚上喝酒时想起来了会打我。
但我还是挨打了。
我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没有原因。
混乱中我跑了出去。
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听到动静开门看。
我头上流着血。
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对我招招手,说:「我是医生,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我。
...
周围的邻居听到声响出来看,有人帮忙打了急救电话。
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就好像我的丈夫要是死了,会把我的命也一起带走一样。
那个利索精神、经常送我丈夫烟酒的老头在混乱中站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也挡住了我的恐惧。
他不再如送烟酒时一般热切,冷眼旁观着发生的一切。
送到医院后,医生只是稍微看了看,就摇了摇头,对我匆忙赶来的孩子说:「老年人,喝补酒本来就危险,再加上情绪激动,突发脑溢血,神仙都救不回来。
」我听见他宣告我丈夫的死亡,震惊、喜悦、痛苦和解脱交织,导致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我的孩子却和我不同。
我儿子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人,我的女儿们听了医生的话,没有忍住,号啕大哭起来。
我听见他们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我没有爹了……我还没有孝敬他……他还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