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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辉在审讯室里那瞬间的失态，像一根刺，扎在沈砚的心头，也扎在了这看似铁板一块的警局内部。
消息终究是捂不住的。
一个身负重罪的前刑警，在禁闭室里精准“预言”了一起极其恶劣的***。这则带着荒诞与惊悚色彩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有限的范围内激起了隐秘的涟漪。
沈砚被重新严加看管，但针对东区环卫站的秘密调查，却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悄然启动了。这压力，部分来自王明辉可能存在的“宁可信其有”的谨慎，更大部分，或许来自其他渠道听闻此事的、更高层级的关注。
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或者说，“审判者”的计划，精准得令人发指。
案发后第四十八小时，也就是沈砚预警后的第二天下午。
东区，环卫总站。
即使提前收到了模糊的预警，当那股混合着垃圾腐臭与浓烈血腥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时，当三号垃圾压缩箱在清理过程中，暴露出一堆被黑色塑料袋包裹、支离破碎、与馊水垃圾混杂在一起的尸块时，现场的所有人——包括经验最丰富的老刑警——依旧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刑侦支队副队长陈国强。他戴着口罩，眉头紧锁，看着法医和技侦人员在恶臭扑鼻的垃圾堆里小心翼翼地提取证据。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是因为尸块的惨状——虽然这确实令人作呕——而是因为，现场的情况，竟然与那个“罪人”沈砚的描述，高度吻合！
女性，长发，初步判断年龄、身高范围相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初步拼凑出的左前臂尸块上，法医真的发现了一道陈旧的、缝合过的疤痕！
“陈队……”一个年轻刑警脸色发白地跑过来，声音有些发抖，“初步判断，分尸工具……可能，可能就是环卫站里那种大型的液压剪。凶手……对这里很熟。”
陈国强的心猛地一沉。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工作，自己则走到稍远的地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沈砚……
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是被冤枉的？这起案子，和三年前那桩旧案有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他想起了三年前，沈砚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警队新星，逻辑清晰，身手不凡，是他曾经看好、甚至带过的后辈。然后，一夜之间，证据确凿，跌落神坛……
“陈副队，”一个冷静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国强回头，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女法医走了过来。她露出的眉眼清秀却带着疏离，眼神专注而专业，正是刚刚调回市局不久的林昭。
“林法医，初步情况怎么样？”陈国强掐灭烟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林昭摘下一只手套，揉了揉眉心，难掩疲惫，但声音依旧稳定：“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十六到四十八小时之间。分尸手法……很专业，关节剥离利落，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凶手心理素质极强，甚至在……”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甚至在处理过程中，表现出一种近乎‘仪式化’的冷静。”
她抬起眼，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陈国强脸上：“另外，我在部分尸块的切割面上，发现了一些微量的、不属于死者和垃圾环境的特殊物质，已经送回去化验了。”
陈国强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动。林昭是顶尖的法医，她的观察力极其敏锐。她此刻的出现，是巧合，还是……
他知道林昭和沈砚的关系。三年前那场风波，林昭也因为坚持为沈砚作证而受到牵连，被调离了核心岗位。如今她刚回来，就碰上了这起可能与沈砚有牵连的案子。
“林法医，”陈国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问道，“关于沈砚之前的……预警，你怎么看？”
林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瞬间翻涌的情绪，再抬起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陈副队，我是法医，我的职责是提供客观的鉴定结果。”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至于其他，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重新走向那片血腥的现场，背影挺直而孤单。
陈国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林昭的内心绝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与此同时，看守所内。
沈砚靠墙坐着，闭目养神。外界的信息被严格封锁，他无法得知案发的具体进展。但他不需要知道细节，他只需要等待。
“哐当。”
禁闭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不是王明辉，而是两名陌生的、面色冷峻的狱警，以及一位穿着便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
“沈砚，”便装男子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的负责人，赵伟。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东区环卫站的案件。”
沈砚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第一步，他已经迈出。
他缓缓站起身，镣铐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可以。”他淡淡地说，“但我有两个条件。”
赵伟眉头一皱：“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
“第一，”沈砚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参与案件调查，不是作为嫌疑人，而是作为……顾问。”
“第二，”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直直看向赵伟，“我要见林昭法医。”
他要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他要知道，这一世，他能否改变那既定的悲剧开端。
赵伟的脸色变了变，显然被沈砚的“狂妄”所震惊。一个戴罪之身，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想到上级那含糊却明确的指示，以及现场那与沈砚预警高度吻合的惨状，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请示。”他沉声道。
沈砚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不需要他们立刻答应，他只需要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名为“沈砚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的种子。
这颗种子，会在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成为他撕破黑暗的第一道裂痕。
环卫站的恶臭尚未散去，而一场围绕着真相与阴谋的无声战争，已经在这间小小的禁闭室外，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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