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陆振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劈得我妈脸色发白,也把我的自尊心劈得稀碎。
我身上这件灰扑扑的“的确良”衬衫,已经是我衣柜里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件。
为了今天的相亲,我妈甚至提前用搓衣板把它洗得发白,又用两块板子夹着压了一宿,力求让它平整得像张纸,能盖住我所有的“不守规矩”。
可显然,效果甚微。
屋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我的尴尬倒计时。
“振国,你这孩子,说啥呢!”王媒婆赶紧打圆场,脸上的笑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菊花,“我们雪茹可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人品相貌都没得说,就是……就是吃得好,长得壮实了点。
”壮实?这词用得可真够“艺术”的。
我低着头,手指紧张地***衣角,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我钻进去。
眼角的余光里,陆振国就那么笔直地坐着,像一棵扎了根的青松。
他穿着一身洗。
...
第二天一早,我妈还在为我“搞砸”了相亲而唉声叹气,我却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海魂衫,配着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利利索索地梳了两条大辫子,骑着我爸留下的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出了门。
我没告诉我妈我要去干嘛,她要是知道了,非得把我腿打断不可。
我骑着车,直奔镇上的武装部大院。
陆振国是回来探亲的,暂时就住在这里。
这个消息,是王媒婆昨天走的时候,哭丧着脸告诉我的。
七十年代末的镇子,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墙和千篇一律的标语。
武装部大院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哨兵,眼神警惕。
我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我的海魂衫。
这件衣服是托我远在上海的表姐买的,料子好,款式也新潮,最重要的是,它贴身,能把我引以为傲的“缺点”完美地勾勒出来。
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陈雪茹,从不以自己的身体为耻。
“同志,我找人。
”我走到哨兵面前,尽。
...
我骑着车在镇上兜了一圈,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慢悠悠地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我妈正焦急地等在院子里,旁边还站着几个邻居大娘,正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看到我回来,我妈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把我拉进屋,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隔绝了外面探究的视线。
“你死哪儿去了!”我妈压低了声音,急得眼圈都红了,“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能出什么大事?”我满不在乎地倒了杯水喝。
“李曼丽!供销社的李曼丽,跑到咱家来闹了!”我妈一拍大腿,“说你不要脸,大白天就跑去武装部堵陆营长,还……还给他送贴身衣物!”“噗——”我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什么玩意儿?贴身衣物?她哪只眼睛看见了?”“她没看见,她猜的!”我妈气得直哆嗦,“她说你给陆营长一个油纸包,陆营长一拿,胸口的衣服就湿了一片!不是汗衫子是什么?现在。
...
夜色里,只能听见他咀嚼的声音,清晰,用力,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宣泄。
酱色的肉汁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和他那张冷峻严肃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妈惊呆了。
刘干事惊呆了。
我也惊呆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他会有的反应,羞辱、愤怒、不屑……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几口就将那块肉咽了下去,然后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下嘴。
他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我的脸上。
“陈雪茹,”他开口,声音因为嘴里还包着食物而有些含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你说得对,谣言止于智者。
今天这事,是我糊涂。
”他竟然……认错了?“我为我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懊恼,又像是别的什么,“这块肉,我吃了。
从现在起,谁要是再敢拿这件事嚼舌根,说三道四,就是跟。
...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手心下,是他坚实温热的胸膛和擂鼓般的心跳。
眼前,是他那双黑得发亮、仿佛带着钩子的眼睛。
这个年代的人,表达感情都这么直接的吗?还是说,只有陆振国是这个画风?前一秒还是一本正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活阎王,后一秒就成了说虎狼之词的“lsp”?这反差,让我有点……吃不消。
“你……你***!”我触电般地收回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他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嘴角竟然向上扬了一下。
虽然弧度很小,但确实是在笑。
“我只对我未来的媳妇‘***’。
”他语气坦然,好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谁是你媳妇了!我心里在咆哮,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同意!”我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为什么?”他追问,身体又向我逼近了一步。
我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土墙上。
...